陈七蹲在营帐角落，手里搓着一根草茎，眼睛却一直盯着主帐方向。他已经在张牛角营里混了三年，从伙夫干到亲兵，终于熬到了能进议事帐的资格。可三年来，他连布防图的边都没摸着。
今晚不同。
半个时辰前，他在香炉里摸到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竟是袁绍的密令，还附了行军图。他装作惊慌失措地报上去，张牛角当场召集心腹议事。
“袁本初要借道？”张牛角盯着假地图，眉头拧成疙瘩，“他不怕陆昭抄他后路？”
“陆昭正忙着查粮账呢。”副将张白骑冷笑，“听说甄家都快跟他谈合作了，哪顾得上咱们？”
“那咱们就抢在他谈成前动手。”张牛角一拍案，“传令各部，按原计划布防——井陉口留三千，泜水南岸埋伏两千奇兵，等他粮队一出，咱们两面夹击，断他三屯命脉！”
陈七垂手站在帐角，眼睛却死死盯着摊在案上的布防图。图是画在粗麻布上的，墨线清晰，兵力标注一目了然。
他悄悄从袖中抖出一点炭粉，藏在指缝。
张白骑俯身指图：“泜水这支，得藏得严实，等信号火一起——”
话音未落，陈七突然“哎哟”一声，装作脚滑，身子一歪，顺势撞向案边。
“干什么！”张白骑怒喝。
“小的腿抽筋了……”陈七跪地揉腿，手却借着案沿遮挡，飞快将一张薄纸按在布防图背面，指尖一压——炭粉拓印完成。
“滚出去！”张牛角挥手，“再敢乱动，砍了你！”
陈七连滚爬出帐外，冷汗浸透里衣。他迅速把拓片卷成细条，塞进鞋底夹层。
五更天，边界荆棘林。
一名衣衫破烂的“逃兵”跌跌撞撞冲出林子，怀里死死抱着一块染血的布帛。白马义从立刻围上，刀尖抵喉。
“口令！”赵云喝问。
“……井陉三更，泜水起火。”那人喘着粗气。
赵云验过暗记，挥手让士兵放行。他接过布帛，展开一看——正是布防图拓本，墨迹虽淡，但兵力分布、埋伏点、信号约定，清清楚楚。
“拿去。”他把图裹好，交给亲兵，“快马送回。”
陆昭正在帐中煮茶，水刚沸，亲兵冲进来，双手奉上布帛。
他没急着看，先倒了杯茶，吹了吹，喝了一口，才缓缓展开。
郭嘉凑过来，一眼扫过，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井陉口主力，泜水奇兵，这是要断咱们粮道啊。”
陆昭手指在图上滑过，停在泜水南岸的标记上：“两千人，藏在河湾林地——这地方，风向一变，火攻最合适。”
“他们想夹击三屯？”郭嘉冷笑，“咱们先让他们尝尝被夹击的滋味。”
陆昭没说话，提笔在图边空白处写下一行字：“敌欲夹击三屯，我当断其两翼。”
写完，他把笔往案上一掷，笔尖正正插进木缝，颤了两下，不动了。
郭嘉盯着那支笔，忽然笑出声：“你这字，越写越像刀了。”
陆昭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从井陉口一路划到泜水，最后停在中间一道无名山隘上。
“这儿。”他敲了敲，“陈七既然能进来一次，就能再进来第二次。”
赵云问：“还要他做什么？”
“让他告诉张牛角——”陆昭嘴角微扬，“袁绍的援军，提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