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纸推到李沐晰面前：“让他们放开了写，是强攻还是智取，是打援还是围城，哪怕异想天开也无妨。咱们要的，就是能跳出常规的脑子。”
李沐晰看着那题目，指尖在“夺”字上轻轻一点：“好。明日便传令各营，限三日内交卷。不管是偏将还是小兵，只要写得有理，都给他们一个面陈的机会。”
帐外的风卷着夜露掠过，吹得案上的烛火轻轻摇曳。那七个字在火光里明明灭灭，谁也说不清，这道策论背后，会浮出多少被埋没的锋芒。
军令一下，西山谷大营便似被投入火星的柴堆，瞬间燃起一片热络。各营帐的烛火直亮到三更天，那些平日里挥刀劈砍、铠甲带风的将士，此刻都捧着纸笔书写策论。偏将们落笔多循章法，策论里满是“结寨安营”“梯次攻城”“火攻焚门”的硬桥硬马；倒是些寻常士卒更显奇思，有提议掘地道直穿城墙的，有说佯装溃逃诱敌出城围歼的，甚至有人在草纸上画了歪歪扭扭的地形图，主张绕后断妖族粮道，字里行间透着股不管不顾的野气。
三日后，中军大帐外的案几上，堆起了半人高的策论，纸页间还夹杂着粗糙的麻纸与墨香，倒有几分沙场特有的质朴。江林与李沐晰并肩而坐，指尖翻过一页页字迹，时而蹙眉，时而颔首。
“这篇有些意思。”江林从中抽出一卷，纸角微微发皱，“辎重营的小卒陈默写的，竟能想到‘以妖制妖’，借妖族内部派系矛盾分化瓦解防线，倒是个跳出厮杀的好思路。”
李沐晰接过一看，果然见字里行间藏着几分狡黠的洞见，不由点头：“是块璞玉。”
两人与李秀鸢一道，从数千份策论中反复筛选，最终挑出百余篇稍具见地的。正待汇总时，李秀鸢忽然拿起一卷薄薄的纸，眉头微挑：“你们看这个。”
江林接过，只见纸上未写半句策论，仅留一行清瘦的字迹：“吾有镇妖城设计全图，愿当面献与将军。”墨迹淡却力透纸背，倒比那些长篇大论更引人注意。
“去，把写这字的人找来。”江林扬声对帐外卫兵道。
片刻后，一名身着青衫的士兵快步走入，身形清瘦，拱手行礼时衣袂带起一阵淡淡的墨香，与营中惯有的硝烟味格格不入。他不卑不亢地取出一卷兽皮地图，在案上缓缓铺开——那并非策论，竟是一幅镇妖城的详图：城墙的砖石厚度、暗门的机关方位、粮仓的藏粮规模、地下河的走向，甚至连城中哪处有水井、哪段城墙是最新补修的薄弱处，都标注得一清二楚，细处比军中现存的舆图还要精确三分。
李沐晰目光骤然一凝：“你是何人？怎会有如此详细的地图？”
那士兵坦然抬眼，声音平稳如镜：“属下沈知言。先祖曾是筑造镇妖城的建造官，此图是家祖传之物，代代手抄增补。妖族占城后，属下随家人逃至南峻。如今听闻将军招兵，才参军入伍，今日斗胆献图，只求能为光复镇妖城尽绵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