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被蛮横地撕裂,一道身影裹挟着尚未完全平息的时空涟漪,如同陨星般径直撞入了金陵城外围的防御屏障。
没有预想中的剧烈碰撞和阵法反噬。那足以抵挡元婴修士全力轰击的厚重光幕,在那道身影接触的瞬间,如同水波遇到了烧红的烙铁,无声无息地融化开一个规则的圆洞,待其穿过后又瞬间弥合,甚至连负责警戒的城防修士都未曾察觉分毫能量异常。
陈默的身影在金陵城上空的高云层中凝实,脚下是熟悉的、延绵无尽的繁华城池。然而,他那双混沌之眸中映照出的,却绝非往日的祥和。
在他的“万物之心”感知下,整座金陵城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带着污浊与恶意的能量瘴气所笼罩。无数细小的因果线纠缠、冲突,指向数个明确的爆发点。其中最刺眼的几处,正是他之前通过时空感知模糊捕捉到的方位——
苏家府邸方向,杀气冲霄,阵法光芒剧烈闪烁,如同暴风雨中摇曳的烛火。
秦家拍卖行上空,能量乱流肆虐,显然刚经历过、或仍在进行着高强度的对抗。
而何正明那间小小的杂货铺,则被一层诡异的、能隔绝内外感知的阴影结界所覆盖,死寂得令人心寒。
更让他目光冰冷的是,在他感知扫过城中几处重要节点,如城主府、巡城司以及几个最大的世家宅院时,清晰地捕捉到了数道隐藏极深、却与那“污浊瘴气”同源的气息!这些气息的主人,地位不低,修为不弱,此刻却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冷眼旁观着城中的乱象,甚至……隐隐带着推波助澜的意味。
“果然……非止外敌,更有内鬼。”陈默心中了然。赵家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这潭水,比他预想的更深。
他没有丝毫迟疑,身形再次模糊,如同鬼魅般向着杀气最盛的苏家府邸方向遁去。
苏家府邸,核心区域的“听雨轩”前。
往日清雅精致的园林已是一片狼藉,假山崩碎,灵植焦枯,地面上纵横交错的沟壑与焦痕诉说着刚才战斗的激烈。
一道巨大的、布满了裂纹的青色光罩,如同倒扣的碗,勉强守护着听雨轩主楼。光罩之内,苏晚晴持剑而立,素白的长裙上沾染着点点殷红,如同雪地寒梅。她脸色苍白,气息紊乱,握剑的手却稳如磐石,清冷的眼眸扫过光罩外黑压压的人群,没有丝毫怯懦。
光罩之外,以赵家公子赵铳为首,聚集了数十名修士。除了赵家的护卫,更有几名衣着各异、气息阴鸷的客卿,以及少数几个袖手旁观、眼神闪烁的其他世家代表。方才正是这几名客卿联手一击,几乎将苏家最后的防护阵法打爆。
“苏晚晴,别再负隅顽抗了!”赵铳手持一柄烈焰缠绕的长枪,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狞笑,“看看你苏家,还有几人能站出来替你挡刀?识时务者为俊杰,交出‘默然斋’的地契和掌控法诀,再奉上你苏家的‘流云古钥’,本少爷或可看在往日情分上,向诸位前辈求情,留你苏家一丝香火!”
他口中的“诸位前辈”,指的正是那几名气息最强的客卿,以及人群中几个一直闭目养神、仿佛置身事外的老者。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威胁。
苏晚晴冷哼一声,声音虽带着虚弱,却依旧清脆冰冷:“赵铳,你赵家勾结外人,侵吞同业,构陷忠良,就不怕城主府与巡城司问罪吗?”
“问罪?”赵铳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城主大人闭关,巡城司司徒‘恰好’带队外出清剿城郊妖兽,至于其他几家?”他目光扫过那几个袖手旁观的世家代表,对方或低头,或移开目光。“谁会为了一个即将除名的苏家,得罪我赵家,得罪……‘上面’的大人呢?”他意味深长地指了指天。
苏晚晴心中一沉。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次风波,背后果然有更庞大的黑影,连城主府和巡城司都可能被暂时牵制或收买。
“休想!”她斩钉截铁,剑锋抬起,直指赵铳,“苏家没有跪着生的孬种!想要东西,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冥顽不灵!”赵铳脸色一沉,眼中杀机毕露,“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少爷心狠手辣了!几位先生,请再次出手,破了这龟壳!里面的人,生死勿论!”
那几名气息阴鸷的客卿同时上前一步,身上法力涌动,显然准备发动雷霆一击。磅礴的威压让残存的光罩发出刺耳的呻吟,裂纹飞速蔓延。
苏晚晴握紧了剑,体内残存的法力疯狂注入剑身,准备拼死一搏。她眼角余光瞥向听雨轩内,那里还有几位誓死追随她的族老和忠心仆人,他们眼中虽有恐惧,但更多的却是与她一样的决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哦?生死勿论?”
一个平淡、冷漠,仿佛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声音,突兀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这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场中所有的嘈杂、法力轰鸣乃至光罩的碎裂声,如同寒冬里的一缕冰风,瞬间钻入了每个人的灵魂深处,让所有动作、所有声音,都为之一滞!
赵铳脸上的狞笑僵住,那几名准备出手的客卿动作一顿,猛地抬头,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
苏晚晴娇躯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望向天空。
只见听雨轩上空,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一袭简单的青衫,身形挺拔,面容平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与威严。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从一开始就在那里,与周围的天空、云彩融为了一体。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混沌旋转,左眼紫金生灭,右眼寂灭虚无,目光扫过之处,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寒意,仿佛被某种至高无上的存在俯瞰着蝼蚁。
“陈……陈默?!”苏晚晴失声惊呼,声音中充满了绝处逢生的惊喜与一丝无法言喻的震撼。他……他真的回来了!而且,此刻的他,给她的感觉,与离开时判若两人!那是一种本质上的升华,如同凡铁蜕变成了神兵。
赵铳先是一惊,待看清来人只是孤身一人,且气息似乎……平平无奇(以他的境界根本无法看透陈默的深浅)后,顿时怒火中烧,厉声道:“是你这个野小子!你竟然还没死?!也好,今天正好送你和这贱人一起上路!给我上,杀了他!”
他身后几名赵家护卫应声而起,祭出飞剑法器,化作数道流光,杀气腾腾地冲向空中的陈默。
面对这几名至少是筑基中后期的修士围攻,陈默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随意地,抬起了右手,对着那几道袭来的流光,轻轻一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的法术光芒。
那几名前冲的赵家护卫,连同他们的飞剑法器,就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捏住的蚊虫,身形骤然凝固在半空,脸上还保持着冲锋的狰狞表情。下一刻,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们的身体,连同法器,开始从边缘寸寸瓦解,化作最细微的、闪烁着微弱灵光的尘埃,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甚至连一点能量逸散的波动都没有。
仿佛他们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赵铳和所有敌对修士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