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是“平静”了。
但那是一种死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仿佛整个混沌空间都屏住了呼吸，所有的混乱和噪音都被强行塞进了林癫掌心那个不断变幻的烙印里。
星辉不再流淌，如同凝固的血管；规则碎片悬停不动，像墓园里的墓碑。
唯一活动的，是林癫微微颤抖的身体，以及他掌心中那个活物般脉动、散发着不祥魅力的“癫痕”。
程远冲了上去，在玉帝、刃和疤脸等人劫后余生、带着惊惧与茫然的目光中，一把扶住了几乎要软倒的林癫。
这一次，林癫没有拒绝，他身体的重量几乎完全倚靠在了程远身上，冰凉透过衣物传来，带着一种虚脱后的潮湿感。
“你……”程远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看着林癫苍白如纸的脸，看着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将人灵魂吸进去的眼眸，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了一声压抑的叹息，手臂收得更紧。“没事了，暂时……没事了。”
小天道也挣脱了程远的怀抱，扑过来紧紧抱住林癫的腿，小脸埋在他衣袍里，闷闷地带着哭腔：“父亲……你好冰……”
林癫抬起没有烙印的那只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仿佛刚从深度麻醉中醒来的滞涩感，轻轻放在了小天道的头顶。
他的指尖依旧冰凉，但动作却透着一丝笨拙的温柔。
“没事。”他重复着程远的话，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然而，他掌心的那个烙印，却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这短暂的温情。
它像一颗拥有独立生命的心脏，在林癫的皮肤下微微搏动，变幻的色彩时而幽暗如深渊，时而刺眼如烈阳，那复杂的纹路似乎在缓慢地、不可逆转地向着林癫的手腕、小臂蔓延，如同活性的、拥有自我意识的纹身。
刃的数据眼恢复了部分功能，但扫描到林癫掌心的烙印时，屏幕上瞬间爆开一片乱码和警告的红光，他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混合着电子杂音和痛苦呻吟的怪响。
玉帝脸色凝重，他能感觉到那烙印中蕴含的、足以让任何有序法则崩坏的疯狂气息，那是一种位阶远超他理解的“污染”。
疤脸和剩下的遗民们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仿佛林癫已经不再是那个带领他们走出绝境的“溯源者”，而是一个……人形的、行走的灾难源。
程远也看到了那烙印的异动，他的心沉了下去。
这疯狂，并未被征服，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寄生在了林癫身上。
“它……在影响你？”程远低声问，语气紧绷。
林癫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僵硬而怪异：“影响？不……是‘同居’。”他抬起那只被烙印的手，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眼神专注得令人不安，“它在诉说，用我无法拒绝的频率……盘古的疯狂，创世的谬误，终结的必然……很有趣，不是么？”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学术探讨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汹涌的、足以吞噬一切的癫狂暗流。
程远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窜起。他认识的林癫，是冷静的、理智的，哪怕在最危险的境地也保持着近乎冷酷的清晰。
但现在，某种东西确实改变了。
那疯狂并非覆盖了他的理智，而是……渗透、融合，成为一种扭曲的“新知”。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林癫自身！
他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那深邃的眼底瞬间被混乱的色彩洪流淹没！
掌心的烙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如同一个微缩的、失控的“盘古核心”！
“呃啊——！”林癫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不再是虚弱的颤抖，而是某种内在力量失控的、狂暴的挣扎！
他猛地推开了程远，力量大得惊人！
“林癫！”程远被推得一个踉跄，惊骇地看着他。
只见林癫周身的空间开始扭曲，那些原本凝固的星辉和规则碎片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搅动，开始围绕着他疯狂旋转。
他的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出与掌心烙印同源的、变幻不定的色彩斑块，如同某种皮肤病般迅速扩散。
他的头发无风自动，发梢竟然开始闪烁起那些混乱的光点。
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神——理智与疯狂在其中激烈交战，时而清明，时而被纯粹的、原始的混乱所取代。
他看向程远和小天道的目光，时而熟悉，带着挣扎和痛苦；时而陌生，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暴戾和……一种令人胆寒的、非人的好奇。
“压制住他！他被核心的反噬控制了！”玉帝厉声喝道，周身再次亮起仙光，但这次不再是防御，而是试图构筑禁锢的符文锁链。
刃也强行稳定住机体，数据眼锁定林癫，分析着能量暴走的节点，寻找可能的压制方案。
但他们的动作，似乎进一步刺激了林癫体内那疯狂的部分。
“滚开！”一声非人的、混合着多重音调的咆哮从林癫喉咙里挤出。
他随手一挥，一股蕴含着混乱规则的力量澎湃而出，玉帝构筑的符文锁链尚未成型便寸寸断裂，仙光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粉碎！
刃更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掀飞，撞在一块巨大的规则碎片上，机体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
“父亲！”小天道吓得脸色惨白，但他没有后退，反而身上泛起更加明亮的微光，试图靠近林癫。
“别过来！”程远嘶吼着，一把将小天道拽到身后。他死死盯着状态极不稳定的林癫，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他看出来了，林癫正在和他掌心的“癫痕”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而外部任何形式的压制和攻击，都只会助长那疯狂的力量！
怎么办？
强行压制只会适得其反。
放任不管，林癫可能彻底被疯狂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程远脑海中闪过林癫之前的话语——“用理性，永远无法理解疯狂。”
理解……共鸣……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程远心中成型。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的姿态，散去了周身凝聚的力量，甚至放松了紧绷的精神。
他朝着那个在混乱风暴中心挣扎的身影，一步步走了过去。
“程远！你干什么！回来！”玉帝焦急地大喊。
“目标能量等级极度危险！接近等同于自杀！”刃也从废墟中挣扎着发出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