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指着自己光洁无痕的胸口、手臂、大腿，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但每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残忍：“但是这里，被他们用烧红的刀子挖掉过一块肉，说尝尝鲜……这里，被砍了一刀，深可见骨……还有这里，找不到食物的时候，他们饿疯了……”
“不用说了。”谢临猛地打断他，声音低沉沙哑。
他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将顾言整个拢进了怀里，宽大的外套包裹住顾言微微颤抖的单薄身体，也隔绝了他指向那些无形伤口的手指。
“对不起。”
谢临紧紧抱着他，这三个字沉重而真挚，为刚才的追问，也为顾言所承受过的一切。
顾言的脸埋在谢临坚实的肩窝里，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与他记忆中混杂着血腥、汗臭和欲望的浑浊空气截然不同。
他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甚至极轻地笑了一下，声音闷闷的：“萧帆……他是我很好的朋友，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不想让他担心。”
他难得地露出了几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带着依赖的软弱。
门口，白景轻轻拍了拍靠墙站着的萧帆的肩膀。
萧帆红着眼眶，重重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他刚才不放心，又折返回来，却听到了让他心胆俱裂的对话。
一走到拐角处，确认房间里的人听不到了，萧帆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白景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搂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萧帆把脸埋在白景颈间，压抑着低声啜泣，肩膀不住地耸动：“我……我竟然还去逼问他……我什么都不知道……我……”
自责和心疼几乎要将他淹没。
白景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声音温和而坚定：“他不会生气的，顾言他……只是不想你难过。”
过了一会儿，萧帆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白景才轻轻抬起他的头，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擦掉他脸上的泪痕，语气带着点无奈的宠溺：“怎么在我身边老是哭呢？我看你在你那些朋友身边，不是挺能闹腾、挺横的吗？”
萧帆被他这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眼睛瞪了他一眼，带着点鼻音反驳：“谁横了……”
白景看他这样，忍不住捏了捏他还带着泪痕的脸颊，轻笑：“哟，还敢瞪我了？”
萧帆吸了吸鼻子，扭开头：“哼！”
白景笑了笑，不再逗他，只是又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纵容：“小孩儿。”
另一边，隔离点入口处。
裴峥低头，亲了亲洛渺还有些发红的眼睛和鼻尖，声音温柔：“不哭了好不好？眼睛都要肿成桃子了。”
洛渺点点头，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裴峥看着他，笑了笑，交代道：“如果想我了，就出来，我晚上就在车子那边守着，不走远。”
洛渺再次点头。
裴峥又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才松开手：“去吧。”
洛渺应了一声“好”，转身走进了隔离点。
他刚进去，就撞见了正要出去的云驰。
云驰看到他眼圈鼻头都红红的，吓了一跳，立刻撸起袖子，一副要找人干架的架势：“你怎么了？是不是裴峥那小子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找他算账去！”
洛渺赶紧拦住他，连连摆手：“哎哎哎，没有没有！他哪敢欺负我！是我自己有点事，情绪上来了，我没事，真的！”
云驰将信将疑地放下袖子：“真没事？”
洛渺肯定地点头：“真没事！那个，我有点事找顾言，他在房间吧？”
云驰指了指里面：“在呢，我刚看到谢临从他那儿出来。你去吧。”
洛渺道了谢，径直朝顾言的房间走去。
顾言刚把谢临的外套叠好放在一边，心情复杂地重新躺下，就听到了敲门声。
他嘴角微微抽动，有些无奈地在心里吐槽：不是吧，这一个两个的，今天还没完了？
他起身打开门，还没看清来人，就被对方一个用力抱了个满怀。
顾言下意识地身体一僵，随即闻到一股干净清爽的气息，不是谢临那种冷冽，而是另一种带着点暖意的味道。
他挑了挑眉，习惯性地用上了轻佻的语气掩饰真实情绪：“哟，这位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啊？抱这么紧。”
洛渺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却异常清晰：“我知道了，对不起，之前那么警惕你，怀疑你。”
顾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知道什么了？”
洛渺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一种斩钉截铁的坚决：“以后再也不会经历那种事了，我把他们……都解决了。”
顾言愣住了，看着洛渺认真的眼神，他瞬间明白了“他们”指的是谁。
他脸上的戏谑表情慢慢消失，声音有些干涩：“你……知道了？你怎么会……”
洛渺点点头，抬手轻轻碰了碰他光滑的手臂皮肤，那里曾经被砍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嗯，在那个废弃牧场……听到了他们说的话，很疼吧？”他问得小心翼翼。
顾言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说“都过去了”，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洛渺看着他那副故作坚强的样子，心里更难受了，他用力抱紧顾言，声音带着哽咽：“我知道的……我明白那种，把对方当做可以并肩作战、甚至可以奋不顾身的队友，最后却被利用、被狠狠伤害的感觉……”
他想起了自己在那个世界里被大家抛弃、被背叛的绝望和痛苦。
顾言彻底愣住了。
他没想到洛渺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温热湿意——洛渺哭了，是为了他，为了他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洛渺紧紧地抱着他，像是要透过这个拥抱传递给他力量和安全感，一遍遍地重复，像是在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顾言的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下来，滴在洛渺的肩膀上。
他僵硬地抬起手，迟疑地，然后坚定地回抱住了洛渺，把这个带着眼泪和温暖温度的拥抱牢牢接住。
他甚至还带着哭腔开玩笑：“你哭什么啊……被吃的又不是你……”
洛渺被他这话说得又心疼又想笑，憋着的那股劲儿一下子散了，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喊：“呜呜呜我感同身受了啊！！气死我了！！那些王八蛋！！”
刚要跟着放声大哭宣泄一下的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