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号”如同一头重伤的巨兽，在混沌的能量乱流中艰难地维持着悬浮。舰桥内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金属冷却剂的酸涩气息，红色的应急灯取代了原本柔和的照明，将每个人脸上残留的惊悸与疲惫映照得清清楚楚。主护盾能量在维克多不计后果的能源调配下，勉强维持在百分之十五的临界线上，舰体外部不时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应力呻吟。
舷窗外，那道如同宇宙伤疤般的位面裂隙依旧在不远处无声地搏动、扭曲，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它不再是遥不可及的观察目标，而是一个刚刚展示了其毁灭性力量的、近在咫尺的威胁。
“结构损伤报告：左引擎完全失灵，外部传感器阵列损毁百分之四十，三号至七号能源导管熔断，需要时间修复才能进行位面跳跃。”莉莉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但依旧强迫自己保持着专业素养，快速汇报着飞船的糟糕状况，“我们被困在这里了，至少暂时是。”
维克多靠在主控椅上，脸色苍白，昂贵的衣领被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他闭着眼，指尖却依旧无意识地轻敲着扶手，显然在飞速计算着各种可能的脱困方案，但紧锁的眉头说明情况极不乐观。
艾伦将一瓶能量补充剂强行塞到莱恩手里，粗声粗气地说：“喝掉！你的脸色比维克多的还难看。”他自己也受了些震荡伤，但强大的体魄让他恢复得最快。此刻，他更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守护在同伴身边，却对眼前的困境无能为力。
莱恩接过瓶子，机械地灌了几口。粘稠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却无法驱散精神层面的冰冷与疲惫。他刚才强行超载符文阵列对抗能量冲击，精神力几乎枯竭，脑海深处依旧残留着被那股混沌意志冲刷后的刺痛与嗡鸣。
但他的眼睛，却死死盯着舷窗外那道裂隙。
恐惧依旧存在，甚至比之前更加强烈。然而，一种更为执拗的念头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他们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差点葬身于此，绝不能一无所获地逃离，或者更糟，在这里默默等待下一次能量爆发将他们彻底吞噬。
“我们不能……就这样干等。”莱恩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推开艾伦试图扶他休息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向工作台。那里摆放着几个密封的金属长匣。
“莱恩！你现在的状态……”莉莉担忧地开口。
“我清楚我的状态。”莱恩打断她，动作有些迟缓却异常坚定地打开其中一个长匣。里面静静地躺着三支长约一米五、通体由暗银色奥金合金打造的细长探针。探针表面铭刻着密密麻麻、肉眼难辨的微型符文，顶端镶嵌着一小块不断变换着微弱光彩的纯净感知水晶。“但我们没有时间了。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喷发什么时候到来，或者……会不会有更糟的东西从里面出来。”
他拿起其中一支探针，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精神稍微清醒了一些。“这是唯一安全……或者说，相对安全了解它的方法。”
维克多睁开眼，看向莱恩手中的探针，又看了看窗外那恐怖的裂隙，最终点了点头：“理论上是。但莱恩，以你现在的精神力，维持探针在那种环境下的链接，风险极大。”
“总比让活人靠近要好。”莱恩深吸一口气，将探针放入一个连接着舰体外部发射管的传导装置中。“莉莉，帮我校准发射轨道，尽量选择能量湍流相对平缓的路径，避开那些明显的法则碎片聚集区。”
“明白。”莉莉立刻坐到辅助控制位，双手在光幕上快速操作，尽管飞船传感器受损，她依然尽力利用残余功能规划着路线。
“维克多，保持舰体稳定。艾伦，如果我……出现异常，必要时可以强行打断我的精神链接。”莱恩下达指令，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艾伦重重地点了点头，站到莱恩身侧，如同最忠诚的守卫。
莱恩走到专用的精神链接法阵中央，盘膝坐下。他闭上双眼，排除脑海中所有的杂念，将残存的精神力如同挤海绵般一点点汇聚起来，化作一道纤细却坚韧无比的丝线，缓缓延伸出去，与发射管中那支奥金探针表面所有的符文建立了紧密的连接。一种微弱的、仿佛多了一个延伸肢体的奇异感觉传来。
“发射。”
随着他意念微动，一股微弱的魔力流激活了发射器。探针悄无声息地脱离“星尘号”，如同一条细小的银色游鱼，朝着那片混沌与毁灭的源泉缓缓游去。
初始阶段还算顺利。探针传回的数据流虽然伴随着杂音，但尚在可解析范围内。能量强度稳步攀升，频谱特征混乱却仍有规律可循。莱恩的“精神触须”附着在探针上，能清晰地“感觉”到前方区域的能量密度高得吓人，如同在粘稠的、充满尖刺的沥青中前行，每一个微小的移动都耗费着他巨大的心力。
然而，当探针进入距离裂隙大约三公里的“绝对影响区”时，情况急转直下！
传回的数据流瞬间被刺耳欲聋的、仿佛亿万灵魂尖啸的杂音淹没！图像扭曲成无法辨认的色块，频谱分析图上布满了疯狂跳动的、毫无意义的噪波。莱恩感觉自己的精神链接像是被投入了一个由纯粹恶意和混乱意志构成的漩涡，无数狂暴的、试图分解和同化一切有序存在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毒液，顺着链接反向侵蚀他的意识！
“干扰强度超出预计峰值！数据丢失超过百分之八十！莱恩，你的生命体征在波动！”莉莉焦急的声音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
莱恩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额头和脖颈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内衫。他强行稳固住那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断的精神链接，如同在席卷一切的飓风中死死抓住一根即将断裂的稻草。他不能放弃，探针还在前进，这是他们唯一能安全窥视裂隙内部情况的眼睛。
“莉莉……尝试……锁定……能量核心的……共振频率……过滤……谐波干扰……”莱恩从牙缝里挤出断断续续的指令，他的全部心神都用来对抗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和能量同化，维持着链接的不断裂。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放在火上炙烤，又像是被无数细小的冰针反复穿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