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郦宅时，各家夫君已陆续踏月而来，预备一同用晚膳。
廊下悬着的朱红灯笼刚被丫鬟点上，暖黄的光透过细纱罩子漫出来，把庭院里的海棠枝影染得软乎乎的。
几个襟兄弟围坐在堂前的石桌旁，手边搁着温透的黄酒，目光却常飘向院角。
大团、小圆正追着明夷跑，三个孩子闹得衣襟带风，清脆的笑声撞在青砖地上，又轻轻弹回众人耳中。
折淙指尖虚点着那追闹的身影，眼尾凝着几分羡意，话里却裹着对自家儿子的憾意。
慢悠悠道：“我家知许，也不知是名字起得太偏书生气，还是性子本就这般静。
向来不爱舞刀弄枪这些热闹玩意儿，倒还不如晴儿那丫头，整日里活蹦乱跳的有劲儿。”
说着，他目光扫过院角的大团、小圆，话锋轻轻一转，“不如叫大团、小圆跟着我练武，若能跟知许作伴，孩子们练起来也更有兴致。”
这话刚落，杨羡握着酒杯的指尖猛地一攥，指节都泛了白，杯沿轻轻磕在石桌上，落出一声细碎的响。
杨羡抬眼看向折淙，眼底没了往日的随和，倒添了几分护崽的警觉：“舅兄说笑了，晴儿性子跳脱不过是孩子气，前几日娘子还说要拘着她养养性子呢。”
顿了顿，他又拽回话头“知许若对习武提不起兴致，倒不如顺他心意，将来走科举路，未必就逊于舞刀弄枪。”
范良瀚在旁听得通透，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柴安，眼底藏着笑。
谁不知舅兄是愁知许没承了自己的武艺，心底还没断了让晴儿做儿媳的念想，偏杨羡是出了名的女儿奴，半点不肯让旁人把主意打到自家姑娘身上。
折淙被杨羡这番话堵得没了下文，也不恼，只笑着摇了摇头，指尖摩挲着杯沿岔开话：“罢了罢了，是我想左了。只盼知许日后能有晴儿一半活络，我就知足了。”
这边话音刚落，杜仰熙已凑着沈慧照低语，声音压得轻，却还是飘进几人耳中：“明夷这孩子，素来坐不住半盏茶的时辰，哪及得上清晏这般稳当？方才见他捧着本书坐了半个时辰，竟没挪过窝。”
沈慧照听着，眼底的骄傲藏都藏不住，嘴上却带着点无奈道：“你倒会夸他！他娘还整日念叨，说这孩子太沉，半点不像别家小子那般爱闹，总怕他闷出病来。”
杜仰熙闻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稳重本就是好事，总比明夷那般上蹿下跳的，让人时时跟着操心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