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在镜泊湖广阔的冰面上打着旋，卷起细碎的雪沫，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湖周的山林，银装素裹，一片死寂，仿佛连最耐寒的野兽都蛰伏起来，躲避着这天地间无形的肃杀之气。独立第一支队的前沿隐蔽指挥所，设在离湖不远一处背风的山坳里，低矮的窝棚被积雪覆盖，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
赵老黑带着一身冰霜和疲惫，像一头刚从雪原归来的老狼，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指挥所。他胡茬上挂满了冰凌，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透着一股猎手锁定目标后的亢奋与凝重。
“团长！摸清楚了！”赵老黑抓起桌上的水壶，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温水，哈着白气，语速极快，“鬼子来了！是驻宁安的第二师团第三联队第二大队，齐装满员，至少一千一百号人！大队长叫吉田正一，是个狠角色。装备精良，除了标配的步枪机枪，还加强了一个炮兵小队，有两门九二式步兵炮，另外还有骑兵侦察队和工兵分队！”
他一边说，一边将怀里小心翼翼保护着的一张手绘地图在简陋的木桌上铺开。地图上，镜泊湖周边地形被精细地标注出来，几条主要的、可供大部队行进的路线用红笔清晰画出。
“鬼子的路线也基本确定了，”赵老黑的手指沿着一条红线移动，“他们从湖南端的松乙沟口进来，沿着这条老驿道向北推进，看样子，是想穿过镜泊湖与西面张广才岭之间的这片谷地，直插咱们活动的核心区域，执行所谓的‘扫荡’。”
他停顿了一下，手指重重地点在红线沿途几个关键位置：“这里，黑石咀，路窄林密，是第一个卡子；这里，葫芦口，两边山势陡峭，是天然的瓶颈；还有这里，靠近湖北端的芦苇荡，虽然冬天芦苇枯了，但地形复杂，冰面情况不明。这几处，都是打伏击的好地方！”
指挥所里，杨帆、陈明、铁柱、周卫国、孙德胜等人围拢在地图前，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一个齐装满员的日军大队，兵力几乎与他们目前能集中的所有战斗力量相当，而装备更是天差地别。那两门九二式步兵炮，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狗日的，来得正好！老子正愁没硬骨头啃呢！”铁柱瓮声瓮气地打破沉默，拳头捏得咯咯响，但眼神里也透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谨慎。他知道，这次的对手非同小可。
陈明推了推眼镜，冷静分析：“敌人兵力火力都占优，又是主动进攻，士气正旺。我们如果正面阻击，哪怕占据地形优势，伤亡也必然惨重，甚至可能被敌人后续部队黏住，陷入包围。”
孙德胜盯着地图，补充道：“而且鬼子有炮兵，我们的工事很难扛住炮火准备。一旦被炮火压制，伏击效果大打折扣。”
周卫国则更关注细节：“他们的骑兵侦察队是个麻烦，如果不提前解决掉，我们的伏击阵地很容易暴露。”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分析着敌我优劣，气氛压抑。硬拼，显然是下下之策。
杨帆一直沉默着，目光在地图上那条蜿蜒的红线和几个关键的伏击点之间来回移动。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大脑在飞速运转。敌强我弱，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敌人也有弱点——他们孤军深入，对复杂地形依赖道路，其“扫荡”的心态必然带着骄横与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