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裹着粗布披风坐在火边，一边记数据，一边盘算：“若能在这儿搭个临时棚子，轮班熬，产量还能翻倍。”
第三天天刚亮，最后一锅盐熬成。这次颜色雪白，颗粒均匀。阿禾捧着一碗盐，迎着晨光看了又看：“比市卖的还干净。”
麦穗抓了一把，攥在手里，沙沙作响。她没说话，只把盐倒进准备好的粗布袋，扎紧口。
回程路上，大家轮流挑担，脚步比来时轻快许多。
麦穗走在最前头，左腕上的艾草绳被风吹得轻轻晃。
经过一处坡道时，她忽然停下。
“怎么了？”阿禾问。
麦穗眯眼望向村口方向——几缕炊烟升起，但颜色不对，黑中带黄，像是湿柴没烧透。
“不对。”她说，“平时这时候，共食灶的火早就旺了。”
阿禾也察觉了：“莫不是……他们真开始减餐了？”
麦穗咬了咬牙：“走快点。”
离村还有十里，迎面撞上一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男孩。
“麦穗姐！你们可回来了！”他喘得直哆嗦，“昨天晚饭，每人只分到一小撮盐末，今早粥都没敢放盐……赵王氏她……她当众摔了碗，说再这么下去，不如散伙算了！”
麦穗盯着他：“还有谁跟着闹？”
“李家嫂子、孙家婆子……有几个男人也在背后嘀咕，说共食灶撑不了几天。”
阿禾气得脸发红：“我们拼死找盐，他们在家里造谣？”
麦穗却慢慢笑了：“好啊，正好。”
“啥？”
“让他们吵，让他们慌。”她把盐袋往肩上一扛，“等我们把这袋盐倒在灶台上，看谁还敢说散伙。”
队伍重新启程。
太阳偏西时，终于望见村口那棵老槐树。几个孩子在树下玩耍，看见她们，愣了一下，突然尖叫起来：“麦穗姐回来了！还带着盐！”
消息像风一样刮进村子。
等麦穗一行人走到共食灶空地时，已有二三十人围在那里。有人观望，有人冷笑，还有人故意背过身去。
麦穗没说话，只把盐袋往灶台中央一放，“啪”地解开绳子。
雪白的盐粒倾泻而出，在夕阳下闪着光。
人群“嗡”地炸了。
“这……这是哪来的？”
“不是说外头没盐了吗？”
“这比买的还白！”
麦穗拿起木勺，舀起一勺盐，高高举起：“这是我们昨天在白土沟挖土熬出来的。三十里路，三夜没睡，二十口锅轮着熬——现在，谁还想说‘散伙’？”
没人应声。
赵王氏站在人群后头，手里还捏着早上摔过的那只碗，裂缝都没补。她看着那堆盐，嘴唇动了动，最终低下头，默默退进了屋。
麦穗把盐倒进一只大陶瓮，盖上木盖，转身对阿禾说：“今晚加餐，每碗粥里放一撮盐。”
阿禾用力点头：“我这就去通知。”
天彻底黑下来时，共食灶的火重新旺了起来。
锅盖掀开，热气裹着咸香冲上夜空。
一个小孩端着碗，喝了一口，突然抬头问：“娘，为啥今天的粥……这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