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流咬着嘴唇，小手紧紧抓着门框，声音带着哭腔和怯意：“我……我做噩梦了，不敢一个人睡。”
她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师父，我能不能……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说完这句话，她就低下头，紧张地攥着衣角，生怕听到拒绝的答案。
她知道方源喜欢清静，从不让人靠近他的房间，可她实在太害怕了，只有待在他身边，才能感觉到一丝安稳。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只有烛火跳动的噼啪声。
镜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她以为方源会拒绝时，却听到他清冷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镜流惊讶地抬起头，看到方源已经放下丹书，往床里挪了挪，给她留出了外侧的位置。
她连忙踮着脚尖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躺到床边，尽量离他远一些，生怕打扰到他。
方源关了灯，房间里顿时被月光填满。
他躺下后便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仿佛很快就睡着了。
镜流却睁着眼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心里的恐惧渐渐消散了。
他身上有淡淡的药草味和剑的寒气，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她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像山间的古钟，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心坎上，驱散了噩梦带来的阴霾。
“师父……”她小声开口，带着一丝试探。
“何事？”方源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没有不耐烦。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胆小？”镜流的声音低低的，“都这么大了，还会做噩梦。”
方源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害怕不是胆小，是记得伤痛。记住这种感觉，它会让你更渴望力量。”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睡吧，有我在。”
最后那句“有我在”说得很轻，却像一颗定心丸，让镜流瞬间放下了所有不安。
她往方源身边挪了挪，小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胳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次，梦里没有火光和咆哮，只有小院里的桂花香和温柔的月光。
方源能感觉到怀里小小的身体渐渐放松，呼吸变得均匀。
他睁开眼，借着月光看着镜流熟睡的小脸，银白的发丝散落在枕头上，像落了一层霜。
他伸出手，轻轻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开，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她温热的脸颊，动作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
【哟，铁树开花了？】脑海中的声音带着戏谑，【居然会同意孩子一起睡，你不是最讨厌别人靠近吗？】
方源没有理会脑海中的聒噪，只是静静地看着怀中人安稳的睡颜。
苍城的毁灭在她心里留下的伤痕，或许比她表现出来的更深。
看到镜流，就像看到曾经在灾难中挣扎的自己，那份藏在冷漠下的柔软，终究还是为这个孩子展露了一角。
月光静静流淌，将房间笼罩在温柔的光晕里。
一师一徒依偎着睡去，剑影与噩梦被隔绝在门外，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交织，构成一幅静谧而温暖的画面。
方源知道，自己或许依旧冷漠，但有些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