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铁链的寒光在烈日下闪烁时，柳如烟的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手中的绣帕。
那方素白丝帕上绣着的并蒂莲，此刻已被她攥出了深深的褶皱。她看着张克俭那张曾经不可一世的脸上，此刻满是尘土与惊惶，心中翻涌着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姐姐…”
林月儿的声音细若蚊呐，纤纤玉指死死攥住柳如烟的衣袖。
这位平日里最是活泼的姑娘，此刻面色苍白如纸，连唇上的胭脂都遮不住那份惊惶。
“殿下这般大张旗鼓地拿人，若是太子妃娘娘若是怪罪下来…”
沈清瑶挺直了腰背站在最前方，阳光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记得去年腊月，坊间传闻这位国舅爷当街鞭打一个卖花女，只因那姑娘的篮子蹭脏了他的锦袍。如今见他这般狼狈模样，心中竟生不出半分怜悯。
“天理昭昭。”
赵雪衣冷冷道，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但随即又蹙起黛眉，压低声音道：“只是…他毕竟是殿下的亲娘舅。”
苏小小朱唇抿成一条直线，心里也在为朱瞻基担心。
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亲娘舅。
街巷两侧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卖炊饼的王老汉连炉火都顾不上照看，踮着脚往前挤，手中的擀面杖沾满了面粉都浑然不觉。
“苍天有眼啊！”
绸缎庄的李掌柜拍着大腿，声音里带着哽咽，“去年这厮强占我铺子时，可曾想过有今日？”
几个总角孩童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学着官差的样子吆喝。
“奉太孙令，拿下贪官！”
吓得大人们连忙捂住他们的嘴。
茶楼二层的雅间里，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在低声议论。其中一人“唰”地展开折扇，掩面道：“听闻这位国舅爷在燕子矶的别院，光是运太湖石就花了二十万两…”
“噤声！”
同伴紧张地拽了拽他的衣袖，指了指街角肃立的听风卫，“慎言！那些人耳朵灵着呢。”
柳如烟望着被押走的张克俭，心中却没有半分轻松。她轻轻拉了拉姐妹们的衣袖：“我们回去。”
回到清雅居，林月儿终于忍不住问道：“姐姐，你说太子妃娘娘会不会…”
“慎言。”
沈清瑶连忙打断，警惕地环顾四周，“这不是我们该议论的。”
赵雪衣走到雕花窗前，望着东宫的方向，轻声道：“殿下既然敢这么做，想必…”
“唉……”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连窗外蝉鸣都显得格外刺耳。
柳如烟攥着帕子的手指节发白，她比谁都清楚。
此事怕是无法消停了。
东宫偏殿内，一只上好的永乐青花茶盏突然从张妍手中滑落，“啪”地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
滚烫的茶水溅在她绣着金凤的裙裾上，却浑然不觉。
“你说什么？”
太子妃张妍的声音得变了调，精心描画的远山眉几乎要竖起来，“再说一遍！”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抖如筛糠，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在金砖地上：“回、回娘娘的话，国舅爷被听风卫带走了…说是…说是贪墨军粮…”
“放肆！”
张妍猛地拍案而起，案几上的鎏金狻猊香炉被震得嗡嗡作响。
她精心修饰的指甲，在红木案面上留下几道深深的划痕，“我弟弟怎么可能…一定是有人构陷！”
殿内侍立的宫女们齐刷刷跪倒，额头紧贴地面，大气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