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恐慌的是，如果撕开那层温柔的外壳，里面露出的，是他完全陌生的、甚至可能是充满算计和冰冷的真实。
那他付出的感情，又算什么？一场笑话吗？
理性告诉他，傅瑾言的担忧不无道理。身处他这样的位置，谨慎和多疑是生存的本能。他应该立刻下令，动用一切力量，将苏晚的过去查个水落石出，不留任何死角。
但情感却在疯狂地呐喊、阻止。
他想起她看着他的眼神，那双清澈的、大多数时候盛满温柔，偶尔会带着依赖和信任的眼睛。他无法相信，那样的眼神，会是伪装。
他想起自己病中攥着她手时，那份发自本能的安心。他无法相信，那样的温暖，会是虚假。
信任……
这个词，在他过往的人生中，分量极重，也极为吝啬。他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基于详实数据和严密逻辑做决策。将信任交付给一个背景存疑、身上笼罩着谜团的人，这无疑是一场豪赌。
天平的一端，是已知的、与他朝夕相处、让他心动也让他心安的苏晚；另一端，是未知的、由碎片化信息和理性推测构筑的潜在风险。
办公室里的光线渐渐变得昏黄，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将室内染上一层暖色调，却无法驱散顾晏舟心头的寒意。
他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坐了许久许久。
最终，他缓缓抬起手，却没有去碰那个牛皮纸文件袋，而是拿起了桌上的内线电话。
“周靖，”他的声音因为长久的沉默而显得有些沙哑，但语气却异常清晰和坚定，“傅先生带来的文件，归档封存。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调阅，更不得以此为依据进行任何形式的私下调查。”
电话那头的周靖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沉稳应道：“是，先生。”
挂断电话，顾晏舟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份文件袋上，眼神复杂，却不再有丝毫犹豫。
他选择了信任。
不是基于证据，而是基于这段时间以来，他与苏晚相处中感受到的一切。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那双眼睛里的真诚，相信那些温暖的瞬间并非虚幻。
即使她真的有秘密，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不危害他在意的人和事，他愿意给她空间，等她主动开口的那一天。
这场内心的天平，最终倾向了情感的一方。
这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冒险，也是他给予苏晚的，最沉重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