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退烧药开始发挥作用，顾晏舟的体温不再像之前那样灼烫逼人，但依旧徘徊在低烧的状态。他陷入了一种昏沉与短暂清醒交替的混沌之中。
苏晚不敢有丝毫松懈，依旧每隔一段时间就用温水为他擦拭身体，进行物理降温。她动作轻柔，指尖隔着微湿的毛巾，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理分明的胸膛下，心脏沉稳而略显急促的搏动。
就在她又一次拧干毛巾，准备收回手时，一只滚烫的大手突然覆上了她的手背，将她的手连同毛巾一起，牢牢地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苏晚动作一滞，惊讶地低头。
顾晏舟并没有醒。他双眼紧闭，眉头因为不适而紧锁，嘴唇干涸起皮，呼吸依旧带着病中的灼热。那只手却异常有力，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执拗，紧紧抓着她的手，仿佛那是唯一能缓解他痛苦的冰凉源泉。
“别……走……”模糊不清的呓语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前所未有的脆弱。
苏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密的酸麻。她试图轻轻抽了抽手，却发现他攥得更紧了，指节甚至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生怕这一点慰藉也会消失。
“我不走。”她放弃了挣扎，就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用另一只自由的手，继续轻柔地替他擦拭颈侧和手臂，声音低柔得像是在安抚一个不安的孩子，“我在这里陪着你。”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承诺，感受到了她持续的、温柔的碰触，顾晏舟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些，紧蹙的眉头也舒展了些许。但他抓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这不再是那个在商场上翻云覆雨、矜贵冷漠的顾先生，也不是那个在拍卖会上一掷千金、强势宣告所有的丈夫。这只是一个被病痛折磨、在昏沉中本能地寻找依靠和安抚的男人。
苏晚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看着他因为高烧而显得格外浓密湿润的睫毛，看着他紧抿的、带着倔强弧度的唇线……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她心中滋生。不再是单纯的怜悯或基于协议的责任，而是一种更柔软、更复杂的情愫。
她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守护着他。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偶尔，他会因为不适而辗转反侧，每一次动弹，都会让她立刻警醒，俯身查看，轻声询问。而他，即使在无意识的梦魇中，似乎也能辨认出她的声音和气息，会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