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直在监视我们？”江华的声音冷了下来。
“是观察，而非监视。” “灰衣人”纠正道，语气坦然，“从你们离开哈尔滨，进入大兴安岭开始，我们就注意到了。‘彼岸花’的威胁，并不仅限于中国。它的失控，可能引发链式反应，波及整个远东，甚至更广袤的区域。我们有共同的目标——消除这一威胁，并防范其背后可能存在的、更宏大的危险。”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些声音：“我们共享情报。我们拥有更先进的监测设备和对某些……超常现象的研究基础。而你们，拥有在这片土地上进行深入行动的便利，以及……宝贵的、与那种力量直接接触过的‘样本’数据。”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江华，显然指的是沈哲明留下的精神和生理数据，以及江华自身与母体、与那哨子、与晶体碎片的间接接触经验。
“合作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江华没有被他的话语所迷惑，直接追问核心。
“第一，情报共享。关于‘外部信号’的来源、特性，关于那种晶体碎片的分析，关于任何新出现的异常生物或现象，我们需要建立即时或定期的情报交换机制。”
“第二，联合研究。我们希望能获得那块晶体碎片，以及你们掌握的、所有与‘彼岸花’菌株和母体相关的原始数据副本，用于更深入的分析。作为回报，我们可以提供部分分析结果和技术支持。”
“第三，行动协调。在必要时，针对特定的、超出常规应对能力的威胁，进行有限度的联合行动策划与支援。”
条件提出来了，赤裸裸地带着对珍贵情报和实物样本的索求。
窝棚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连长和老何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与一个身份不明、目的存疑的外国情报机构合作，风险极大。但对方掌握的信息和可能提供的技术支持，又确实是对抗未知威胁所急需的。
“我们如何信任你们？”江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谁能保证，你们的目的不是利用这些情报和技术，来达成自己的战略目标，甚至……成为下一个‘黑泽’？”
“灰衣人”对于这个尖锐的问题似乎早有准备。他平静地回答：“我们无法提供绝对的保证，信任需要建立在共同的利益和逐步的行动验证之上。但我可以明确告知，我们的最高目标，是维持区域稳定，防止不可控的超自然或地外威胁对现有文明秩序造成毁灭性冲击。这与贵方保卫家园的目标，在现阶段是高度一致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们并非没有制约的手段。你们掌握着进入某些‘区域’的钥匙（他意指那块晶体和可能的其他线索），也拥有我们暂时无法替代的、在这片土地上的行动能力。合作，是双向的。”
谈判陷入了僵持。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华的大脑飞速运转。合作，意味着风险，意味着可能的核心情报外泄。但不合作，他们可能就像瞎子一样，在面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更诡异的威胁时束手无策，重蹈覆辙。沈哲明和周组长他们的牺牲，绝不能白白浪费。
最终，她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合作可以。但必须基于以下原则：第一，所有情报共享必须对等，我方有权知晓你们提供的所有相关分析结果。第二，晶体碎片可以交由你们进行初步分析，但所有权仍属于我们，且分析过程需有我方人员在场监督。第三，联合行动必须由我方主导策划，贵方提供支援，行动目标必须明确且符合共同利益。第四，此次合作及所有相关内容，必须严格保密，仅限于最高层级知晓。”
她提出的条件，最大限度地争取了主动权和安全性。
“灰衣人”认真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很合理的条件。原则上，我们可以接受。具体细节，可以进一步磋商。”
一份基于共同威胁和有限信任的、脆弱的协议，在这间寒冷的林间窝棚里，初步达成了。没有握手，没有签署文件，只有双方眼神中那心照不宣的确认。
“灰衣人”起身告辞，依旧在两名抗联战士的“护送”下离开了营地，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山林中。
窝棚内，江华、一连长和老何久久沉默。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的斗争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更加复杂和不可预测的阶段。寒霜未尽，而来自人类阵营内部以及远超人类理解范围的暗流，正悄然涌动。新的棋局，已经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