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在蓝玉那声近乎咆哮的质问落下后，是短暂的一秒钟寂静。
随即，一阵清脆又带着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猫儿般的笑声，毫无顾忌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噗嗤……哈哈哈！” 洁妮直接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笑声里充满了愉悦，仿佛蓝玉惊慌失措的反应，正是她最期待看到的戏剧效果。
“呀，蓝玉，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吧？”
“这他妈是胆量的问题吗？！” 蓝玉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他一脸荒唐地从床上站了起来，烦躁地用还滴着水的手抓乱了自己半干的头发。
他光着脚在地毯上来回踱步，感觉刚刚泡澡带来的舒适感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的凉意。
“你明知道！” 他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的抓狂却丝毫未减，“你明知道我和你们……你们几个之间，是怎样一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你还让我同时出现在你们几个人面前？！”
蓝玉停下脚步，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仿佛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感觉曾经的梦境可能要变成现实了。
听着他语无伦次的控诉，洁妮的笑声渐渐停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慵懒而笃定的腔调，像一只玩弄着毛线球的猫，不紧不慢地收紧了爪子。
“可是，你又不可能永远不跟我们同时见面啊。” 她的声音透过电流，清晰地钻进蓝玉的耳朵里，“别忘了，亲爱的，”
她刻意拖长了尾音，“你……可是还要出演我们V的男主角呢。”
这句话，像是一记精准的重锤，狠狠地敲在了蓝玉的太阳穴上。
他瞬间僵在了原地。
是啊……V。
bLAK已经开始录制新歌了，先行曲的发布日期是6月26日，已经迫在眉睫。
正规专辑的发行，估计也晚不了太多，这意味着，他答应下的那个承诺，那个作为男主角出演她们V的约定，已经拖不了太久了。
到时候，他将避无可避地，同时面对她们四个人。
一阵尖锐的刺痛感从额角传来，蓝玉痛苦地闭上眼睛，伸出手指用力地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感觉头疼得快要裂开。
电话那头，洁妮似乎很享受他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她能想象出蓝玉此刻苦恼抓狂的模样，心中升起一股大仇得报般的解气感。
“看吧，” 她用一种近乎幸灾乐祸的、甜美的声音轻声说道，“这就是你做花花公子的代价。”
蓝玉没有回答，但洁妮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仿佛都变得粗重了许多，带着压抑的烦躁。
察觉到自己似乎玩得有点过火了，洁妮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她见好就收，语气重新变得轻快起来。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她笑了笑，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道，“既然你这么不想来，那就算了吧。”
她停顿了一下，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反正过两天，我们俩不是还要一起合作拍摄吗？具体的情况，等我们见面以后再说吧。”
电话那头，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像是在嘲笑他刚才的失态。
蓝玉颓然地松开了手，手机从指间滑落，无声地跌落在柔软的床垫上。
他保持着坐在床沿的姿势，双肘撑在膝盖上，双手烦躁地插进自己半干的头发里，指尖刮蹭着头皮，仿佛能借此缓解内心的焦灼。
公寓里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窗外，午后的阳光依旧明媚，但蓝玉却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无形的牢笼里。
他的目光空洞地盯着地板上的某一点，任由思绪像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在脑海中奔腾。
他试着寻找一个合理的借口，一个体面的方式来拒绝。他试图理清那些错综复杂的情感线，试图找到一个能让所有人都不尴尬、不受伤的方案。
但无论他如何努力，如何挣扎，所有思绪最终都指向同一个可怕的终点——修罗场。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在床上枯坐了近两个小时。
时间像凝固了一样，房间里的光线没有丝毫变化，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在这片静谧中显得格外突兀。他像一个溺水的人，在思维的海洋里徒劳地挣扎，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抓住的浮木。
绝望，像潮水一样，渐渐淹没了他。
终于，蓝玉放弃了。
他那紧绷的背脊像泄了气的皮球，猛地垮了下来，他长长地，疲惫地，叹出了一口气，那口气里，似乎包含了这十天旅行积攒的所有疲惫，以及这一刻所有的无力和挫败。
他不再挣扎，也不再试图寻找解决方案，整个人向后一仰，重重地躺倒在了床上，柔软的床垫包裹住他疲惫的身体，像是一个温柔的陷阱。
他闭上眼睛，脸上是一种认命般的、麻木的表情。
算了。
他决定听从洁妮努那的话。
“……等跟她见了面以后再说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个念头像是给自己下了最后通牒，终于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强行驱逐了出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着呼吸的频率，努力将自己的大脑放空。
蓝玉告诉自己，这个问题现在是无解的，纠结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
自己现在需要好好休息，需要倒时差，需要调整好状态。
毕竟，接下来，还有两场至关重要的带货直播等着他呢，那才是他目前能掌控的，也是他必须全力以赴的“战场”。
至于那些无法面对的感情，就让它暂时搁置吧。
逃避虽然可耻，但却有用。
至少在这一刻，成为了他唯一的选择。
…………
四月的最后两天，夜幕下的tea Jade工作室，灯火通明。
直播间里，巨大的环形补光灯散发着炽热而明亮的光芒，将蓝玉的脸庞照得毫无瑕疵。
数台显示器同时亮着，上面滚动着密密麻麻的后台数据和实时评论，像一条条奔流不息的数据瀑布。
而镜头的拍摄范围之外，整个空间几乎被堆积如山的商品纸箱所淹没，从美妆护肤到潮流服饰，再到电子产品，琳琅满目。
蓝玉坐在镜头前，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一股沉甸甸的、久违的压力感，像实体化的重量般压在他的肩膀上。
这种感觉，几乎已经堪比他人生中第一次开启带货直播时的紧张与忐忑。
“最后一遍流程，确认。” 达莎的声音冷静而沉稳，她坐在侧面的工作台后，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飞速敲击，俨然对直播带货这份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南宫茜则拿着一份厚厚的清单，在堆积如山的货品间穿梭，核对着每一件商品的序列和摆放位置，确保万无一失。
今晚，以及明晚，依旧没有嘉宾。
以蓝玉如今堪称恐怖的影响力，已经不再需要靠任何明星嘉宾来提升直播的关注度了，他本人，就是收视率和购买力的最大保障。
这也意味着，长达数小时的直播，需要由他自己的团队撑起全场。
当然蓝玉虽然不会主动去请，但若是品牌方安排自己的代言人出席直播，他也不会拒绝，白给的流量不要白不要。
“三，二，一……” 达莎抬起头，对着蓝玉，用口型无声地倒数，同时伸出手指，干脆利落地向下一挥。
直播开始，镜头前的蓝玉，仿佛瞬间换了一个人。
他脸上的凝重与压力在红点亮起的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了感染力的、自信而热情的笑容。
“大家晚上好！你们的蓝玉又回来了！”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递到成千上万的屏幕前。
他熟练地拿起第一件商品，从成分讲到设计，从使用体验聊到品牌故事，语速飞快但口齿清晰，每一个卖点都介绍得恰到好处，充满了煽动性。
达莎的目光紧盯着屏幕上的实时在线人数和销售曲线，那条代表着销售额的线条，从直播开始的那一刻起，就以一种近乎垂直的角度疯狂向上攀升。
整整四个小时，蓝玉几乎没有一刻停歇。
他时而激情澎湃，时而幽默风趣，精准地掌控着整个直播间的节奏。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但他只是随意地用手背一抹，拿起达莎递过来的水瓶猛灌一口，然后立刻投入到下一件商品的介绍中。
“最后十秒钟！这款精华我们今天就只上这一次链接！各位，拼手速的时候到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屏幕上的评论区瞬间被“已拍”、“没了”、“抢不到”的字样刷屏。
达莎抬起头，对着蓝玉，做了一个“oK”的手势，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震撼。
第一天的直播结束时，原计划要分两天卖完的商品，已经清空了近七成。
而第二天晚上，当最后一件商品链接上架，并在三秒内被抢购一空，显示出“已售罄”的灰色字样时，整个直播间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属于胜利的寂静。
蓝玉重重地靠在椅背上，长长地、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仿佛要将积攒了两天的疲惫与压力，全部从胸腔里释放出去。
达莎和南宫茜也同时瘫坐在了椅子上，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容，这两场硬仗，他们又打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