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瞬间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奖赏或考验，这是观察者冰冷逻辑的延续！甚至可能是一个陷阱！
让他来选择哪一个文明“更值得”活下去？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其残酷的、高高在上的审判！而且，拯救一个，就意味着放弃另外六个！那庞大的、六个文明毁灭时产生的绝望与怨念，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因果业力，是他现在状态能承受的吗？
这看似给予“拯救”的权力，实则是一把更锋利的、诛心的刀！
“陛下……”怀中，灵儿残破的机体微微震动，她的声音通过仅存的机械连接传来，微弱却清晰，“数据量过于庞大……七个文明的灾难模式、历史、人口、技术等级、艺术成就……情感波动峰值……全部参数正在极速分析对比……尝试建立最优拯救模型……”
她的机械核心在本能地运转，试图用绝对理性的计算，为龙渊找出那个“最值得”拯救的答案。这是最“高效”、最“合理”的方式。
龙渊能看到眼前无数复杂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新，那是灵儿在透支最后的力量进行运算。
一秒，两秒，十秒……
时间飞速流逝。
龙渊的目光扫过那七个气泡。
他看到精灵文明在瘴气中凋零时，将最后的力量化作了一颗包含所有植物种子的生命之种，射向深空；
他看到机械文明在逻辑病毒侵蚀下，一个底层单元出于某种无法理解的“错误”，用自己爆炸的火花，短暂地照亮了旁边单元逃生路线；
他看到蛮荒文明的战士，明明可以独自逃生，却一次次返身冲回裂谷，用自己的脊梁扛起即将坍塌的巨石，为身后的老弱妇孺争取哪怕多一秒的逃跑时间；
……
每一个文明，都在用不同的方式，诠释着各自的“伟大”与“不舍”。
最优模型？哪一个文明更有价值？艺术更高的更值得救？科技更强的更值得？还是更能打的更值得？
去他妈的值得！
龙渊猛地抬起头，巨大的龙瞳中燃烧起熊熊的火焰，那火焰名为愤怒，名为不屈，名为对这份“选择权”本身的极度憎恶！
他是龙皇！他经历过被背叛、被践踏的痛苦，他深知被迫选择的残酷！他不是虚空观察者，他没有权力去决定哪个文明更“值得”存活！
他的选择，是修复，是归还！那么现在，他就要将这份“选择权”也彻底贯彻！
“灵儿！”龙渊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停止计算！”
【……陛下？】灵儿的数据流猛地一滞。
“没有什么最优解！”龙渊看着那七个在末日中挣扎的文明，每一个的光辉都如此耀眼，每一个的挣扎都值得尊重，“告诉我！如果……如果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有没有可能……全部拯救？！”
哪怕只是……争取一线生机？！
灵儿沉默了极短的刹那，随即，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破釜沉舟的意味响起：
【……否定。以我们现存能量及该装置转化效率计算，同时干预七个文明，成功概率低于0.0001%。强行执行方案：需将您的龙皇本源与我机械核心进行超载共鸣，引导装置能量过载爆发，产生广域但不可控的随机时空涟漪。结果不可预测：可能七个文明均获得微弱扰动，赢得极微小变数；也可能能量彻底失控，加速其毁灭；更大可能是……我们将首先被彻底湮灭。此为……非理性选择。】
非理性选择。
就像他刚才选择修复一样非理性。
就像她之前释放情感炸弹一样非理性。
龙渊笑了，那是一种释然、疯狂、却无比畅快的笑容。
“那就……”
他不再去看那七个气泡，而是将最后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灵儿的核心，同时疯狂引动那被初步修复的控制装置！
“全部拯救！”
轰！！！
他做出了他的选择——我全都要！
不是基于冷冰冰的数据计算，不是基于对“价值”的衡量，而是基于一种最原始的、最朴素的、也是最不容置疑的信念——
每一个奋力挣扎求存的文明，都值得一个机会！
哪怕这个机会渺茫到可以忽略不计！
哪怕为此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就在龙渊吼出那四个字，力量彻底爆发的瞬间，那冰冷宏大的观察者意志，再次出现了剧烈的、前所未有的波动！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震颤？
七个文明气泡骤然光芒万丈，开始急速膨胀、交错、重叠！
那控制装置发出的光芒也变得极度不稳定，疯狂闪烁！
预期的湮灭并未立刻到来。
在力量彻底失控、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瞬，龙渊似乎看到，那七个文明气泡的光辉中，其中一个（隐约是那个精灵文明）的光芒似乎与其他六个产生了奇异的共鸣，一道微弱的、带着生命气息的绿芒，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了灵儿残破的机体……
同时，那冰冷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再是毫无感情的宣叙，而是带上了一种复杂的、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的……疲惫与感慨？
【……果然……又是……这样……】
【变量……龙渊……】
【我们……终将……再见……】
声音渐渐远去，消散。
所有的光影彻底吞噬了龙渊和灵儿的意识。
在彻底失去知觉前，龙渊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个声音……为何……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