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阳光依旧明媚,窗外隐约传来鸟鸣和远处重建的些许动静,一派劫后余生的平和景象。
然而在这间安静的病房内,空气却仿佛凝固了。
安池林怔怔地望着床帐的顶部,眼中是一片空洞的虚无。
消失了……
连最后的痕迹,都被彻底抹去了吗?
那柄插在他胸膛的剑,那冰冷的体温,那最后的低语……难道最终,只化作了一场无人知晓真相的“胜利”,和一句轻飘飘的“消失了”?
他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苏熙宛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重新拿起水杯。
“再喝点水吧,你需要休息。”
安池林没有回应,依旧望着窗外,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了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
他赢了世界。
却似乎,输掉了一切。
苏熙宛看着他空洞的眼神,心中一阵酸楚。
她认识的安池林,应该是眼神明亮,信念坚定的模样,而不是现在这样,仿佛灵魂被抽走,只剩下一个疲惫不堪的躯壳。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不等回应,门便被推开。
一名身着世界之塔议员服饰,神色严肃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位捧着卷宗和记录工具的随从。
“安会长,您醒了就好。”中年人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在下陈澜,受议会委派,前来核实昨日之战的具体情况。这对于我们评估损失,厘清责任,以及确认白修齐的最终状态,至关重要。”
苏熙宛眉头微蹙,站起身:“陈议员,池林他才刚醒,伤势还很重……”
“苏会长,我理解。”陈澜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但此事关系重大,必须尽快厘清。安会长是唯一的亲历者,他的证词,将决定议会乃至全球后续的应对策略。”
他转向安池林,目光锐利:“安会长,请您详细叙述昨日与白修齐交战的经过,尤其是最后……您是如何将他击杀,以及关若曦出现并带走他尸身的全过程,每一个细节都请不要遗漏。”
“击杀”两个字,他咬得格外重。
安池林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陈澜,那双曾经清澈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深处是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挣扎。
叙述?
如何叙述?
叙述他如何被逼到绝境,如何燃烧生命斩出最后一剑?
叙述白修齐如何不闪不避,如何主动迎向他的剑锋?
这些,他能说吗?有人会信吗?
在所有人眼中,白修齐是掀起动乱,试图摧毁教堂的恶魔,是必须被铲除的敌人。
而他安池林,是力挽狂澜,诛杀魔王的英雄。
英雄的叙述,只能是正义战胜邪恶的史诗,怎么能掺杂如此荒诞离奇、甚至可能颠覆胜利本身合法性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