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离座，跪伏在地，平心静气回话：
“回陛下，臣惶恐。
当年在扬州，确有此番狂言妄语。
那时臣见识浅薄，只凭一腔意气，想着若要寻一知心人，必得是心意相通，彼此视为唯一，方能不负此生。
故而言语无状，冲撞世俗，请陛下恕罪。”
春芽顿了顿，语气更加诚恳：
“但臣更深知，陛下隆恩，赐臣“嘉禾乡君”之号，委以御麦管事之职。
臣如今所思所想，首在如何种好粮食，不负皇恩，不负天下百姓之期盼。
至于其他......
皆是后话，臣不敢妄言。”
嘉靖帝听了，非但不恼，眼中反而闪过一丝欣赏。
她态度不卑不亢，说的这番话，既承认了过往，又将当下的重心拉回到了“皇差”和“民生”上。
皇帝要的就是，不管你的私生活如何，你只要把皇差粮仓的事，放在心头，谨记使命，竭尽所能办好差事。
其他的……
只要不太出格，一切都好说。
林景衡心生赞赏，为春芽担的心稍稍松了一点。
嘉靖帝的目光缓缓落在林景衡身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开口道：“林爱卿。”
林景衡心头一紧，立刻从座位上起身，躬身行礼，姿态恭谨：“微臣在。”
“你那部《御麦培耘录》，朕仔细看过了。”
嘉靖帝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内容详实，条理清晰，图画也精准，对于农事推广，大有裨益。
你能不拘泥于翰林院的清贵身份，肯俯下身段，深入田间地头。
将李管事他们摸索出的实践经验，总结归纳，着书立说，以便广为传播，这份心思和功劳，不小。”
皇帝的直接肯定让林景衡心中一定，但他不敢有丝毫得意，依旧保持着谦逊：
“陛下谬赞了，此乃微臣分内之事。
能为朝廷、为百姓尽一份心力，是微臣的荣幸。”
嘉靖帝看着他沉稳的样子，微微颔首，话锋却忽然一转，带着闲聊的悠闲语气，问道：
“朕还听闻，当年在扬州，有一场颇为轰动的招亲。
有人闯上擂台，当众立下誓言，声称愿意遵守李管事所提的全部条件。
此事，在京城可是传得沸沸扬扬，版本众多啊。”
来了！
林景衡心中暗道，呼吸不由得微微一窒。
他知道，这才是皇帝今日真正想确认的核心之事。
同时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也涌上心头——
他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从他最初恳求春芽来京城，内心深处就埋藏着这个期盼。
他需要一个面圣的机会，需要一个能让皇帝看到他们两人价值，并且认可他们关系的机会。
只有得到皇帝的金口赐婚，他和春芽才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林府里的那些阻挠，祖母、父亲和母亲的不悦怒气，才能被彻底粉碎！
今天，这个机会就在眼前，他必须抓住！
依然跪在地上的春芽，听到皇帝突然提起扬州旧事，心头也是狂跳不止，脸颊微微发热。
皇帝这是要当面锣对面鼓地打听他们的隐私之事啊。
这让她既紧张又有些无所适从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