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垂下眼帘，完美地掩去所有可能外泄的情绪，与柳依依一同躬身行礼，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丝毫波澜：“弟子林昊丶柳依依，奉师门之命前往未央城探查魔道踪迹，今日归来复命。”
肖天仇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林昊身上，那目光极其复杂，锐利的审视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惊叹与赞赏，却藏着一抹无法化开的苦涩与尴尬。
眼前这个英气勃勃、修为大进的少年，是他的亲外孙，是他那当年不顾一切与外人私奔的女儿留下的血脉。
多年来，因女儿之事心结难解，更因固执和拉不下脸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外孙，他始终态度淡漠，近乎不闻不问，任由其在宗门底层挣扎。
可如今，这个孩子却以这样一种耀眼甚至惨烈的方式，做出了如此惊天动地、甚至挽救了帝国国本的大事——
修为更是突飞猛进，这简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这做外公的、做掌门的脸上，让他心情复杂难言，五味杂陈。
他沉默了比正常时间更久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干涩：“你们的事情，楚皇陛下已通过秘法告知老夫了。老夫也把你们二人的功绩记录在案。”
他略过了所有对有功弟子该有的褒奖和慰藉的开场白，直接点明消息来源，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但他置于椅背上、微微蜷缩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其内心的极不平静。
“胆识尚可，智谋亦有，”他斟酌着词语，甚至犹豫了一下，“未堕……九玄门名声，更于国有功。”最后“于国有功”四个字，他说得异常缓慢，似乎每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
这已是他能给出的、夹杂着无比复杂情感的、最高也最别扭的评价。他甚至连“我九玄门”这几个字都说得有些犹豫和生疏。
“掌门谬赞，此乃弟子分内之事。”林昊恭敬地回答，语气疏离而客气，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完美得如同最标准的弟子回应。
分内之事？是啊，对你而言，我林昊始终只是个需要履行“分内之事”的普通弟子罢了，与那路边杂草有何区别？
何曾有过半分血脉亲情？心中的怨气悄然滋长，那丝微弱的期待也随之冷却成灰。
“炼气十层后期……”肖天仇的目光再次扫过林昊，像是在评估一件器物而非自己的外孙，语气听不出喜怒。
楚皇的凝元丹，药力倒是雄厚霸道非常。”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根基看来未损，算你……运气不错。好自为之。”
他本想问一句“身体可还有碍？是否需要宗门资源稳固境界？”
但话到了嘴边，看着林昊那副冰冷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想起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所有的话都硬生生堵了回去。
最终只变成了一句干巴巴、甚至带着点告诫意味的“好自为之”。
就在这时，一旁的尹志强忽然轻笑一声，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和酸意，插话道：“林师弟真是福缘深厚，洪福齐天，着实令人羡慕啊。
下山时不过炼气八层，归来却已是十层后期，这般惊天际遇，堪称传奇。
想必林师弟在京城必定经历了诸多非同寻常的‘精彩’故事，不知可否详细说说，也让我等师兄师姐们长长见识，学习一二？”
他刻意将“精彩”二字咬得稍重，言语间充满了暗示，质疑林昊修为提升的正当性与速度，仿佛其功劳全是靠运气和皇室恩赐而来。
林昊眉头微蹙，心中因尹志强这毫不掩饰的刁难而生出火气，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冰冷的失望。
他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极快地扫了一眼台上的肖天仇——
看吧，这就是你精心培养、处处维护的大弟子。
当着你的面如此质疑你的外孙，而你，又会如何？依旧选择视而不见，默许纵容吗？
不等林昊回应，柳依依已抢先一步，淡然却语气坚定地回应道：“尹师兄，此行所有详细经过，皆已巨细无遗记录在案。
其间历经生死，险象环生，林师弟更是数次重伤濒死，几度踏过鬼门关，其艰辛与凶险，绝非‘福缘’二字可以轻描淡写，一言蔽之。
师兄若真感兴趣，自可去调阅卷宗详细查看，何需在此急于追问？”
她话语清晰，毫不客气地直接挡回了尹志强的刁难，维护林昊之意鲜明无比。
此时，孙云海不悦的接话道：“刘师侄说的有理，尹师侄，你说话有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