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伏的日头毒得像团火，“双姝坊”的竹帘被晒得卷了边。温乐瑜坐在缝纫架前，指尖捏着细针，正给布娃娃缝领口的盘扣，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滑，滴在蓝布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乐瑜姐，喝口酸梅汤！”林薇端着个粗瓷碗闯进来，军绿色的短褂敞开着，露出里面印着五角星的白背心，“顾野那笨蛋去冰窖领冰块，到现在还没回来，估计又跟人起争执了。”
温乐瑜刚接过碗，就听见门口传来粗声粗气的嚷嚷：“王主任凭啥扣咱的货？那批布娃娃明明是按样品做的！”顾野扛着个冰桶冲进来，军绿色的裤子沾着泥，额角还有道红印，“他说咱用的棉花不够好，非要压三成价，不然就不让供销社收货！”
林薇“哐当”把碗往柜台上一放，撸起袖子就往外走：“我去找他理论！当初签合同的时候说得清清楚楚，棉花用的是一等品，他现在想耍赖？看我不劈了他的办公桌！”
“映雪！”温乐瑜赶紧拉住她，指尖微微发颤，“别冲动，王主任是公社出了名的难缠，硬碰硬讨不到好。”她想起书里写的情节——原主就是因为得罪了供销社主任，被处处刁难，最后连糊口的活计都丢了。
顾诚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军绿色的衬衫扣子系得整整齐齐，黑眸沉沉地看着顾野：“具体怎么回事？”他刚从武装部下班，帽檐下的目光带着军人特有的锐利，“王主任说棉花有问题？”
“就是鸡蛋里挑骨头！”顾野把冰桶往地上一放，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无非是想让咱给他塞好处，上次林薇给他送的藤编筐，他还嫌样式不够精巧。”
温乐瑜捏着手里的布娃娃，突然想起前几天去供销社送货时，王主任看她的眼神黏糊糊的，还故意碰了下她的手背，当时她吓得赶紧缩回手，没敢声张。难道……
“我去一趟。”顾诚突然开口，往温乐瑜手里塞了块冰毛巾，“你在店里等着，别担心。”他转身时，特意把温乐瑜往身后护了护，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我跟你一起去！”林薇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当着我的面耍无赖！”
“映雪留下帮乐瑜看店。”顾诚的语气不容置疑，目光扫过顾野额角的伤，“顾野跟我走。”
两人刚走出店门，就见王主任带着两个供销社的干事堵在门口，三角眼瞟着店里的货架，嘴角撇出一抹刻薄的笑：“顾排长来得正好，你家这铺子做的货实在拿不出手，我看还是别往供销社送了，免得砸了招牌。”
温乐瑜的心猛地一沉，往顾诚身后缩了缩。王主任的目光立刻黏了过来，落在她攥着布娃娃的手上：“温同志这手艺是不错，就是太老实，容易被人糊弄。要不这样，以后你直接跟我对接，我保证给你个好价钱。”
这话里的龌龊谁都听得出，顾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伸手把温乐瑜往身后拉得更紧，黑眸里像淬了冰：“王主任是公职人员，请注意言行。我媳妇胆子小，经不起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王主任梗着脖子，“这批货要是达不到标准，我现在就上报公社，取消你们的供货资格！”他笃定这两个年轻媳妇离不开供销社的订单，料定她们会服软。
林薇突然“嗤”地笑出声，从货架上拿起个布娃娃，举到王主任面前：“王主任倒是说说，这棉花哪里不好？”她把娃娃的衣角掀开，露出里面雪白的棉絮，“这是咱从县棉纺厂进的一等品，有发票为证。倒是您，上个月让供销社的小李给您家做被罩，用的可是三等品，这事要是捅到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