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温乐瑜是被冻醒的。
炕沿冰凉，身边的位置早就空了。她摸索着披上顾晏廷那件洗得发白的军大衣，布料上还沾着他身上的皂角味，混着淡淡的硝烟气，让她慌乱的心稍稍定了定。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顾晏廷端着铜盆进来，军绿色的棉袄上落着层薄雪。“醒了？”他把盆放在炕边，热气腾起，映得他棱角分明的脸柔和了些，“锅里温着粥，我去叫你闺蜜……叫林薇薇过来吃饭。”
温乐瑜点点头，指尖绞着衣角——她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昨天拜堂时红盖头被挑开，看见顾晏廷那张冷硬的脸，她差点当场晕过去。明明说好她嫁弟弟沈晏明，林薇薇嫁哥哥顾晏廷，怎么拜完堂换了房？
正恍惚着，隔壁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林薇薇的怒吼：“沈晏明你个混蛋！说了我睡炕里头！”
“凭啥啊！这炕是我家的！”沈晏明的声音里带着痞气，“再说你那身板，睡外面咋了？还能挡挡风寒！”
“我挡你个大头鬼！”林薇薇吼完，又是一阵桌椅碰撞声。
温乐瑜吓得往炕里缩了缩。顾晏廷放下手里的碗筷，眉头拧了拧：“我去看看。”
“别……”温乐瑜拉住他的袖子，声音细若蚊蚋，“让她们……自己解决吧。”她是真怕林薇薇把沈晏明拆了——昨天接亲时，她亲眼看见林薇薇一巴掌拍碎了沈家院门口的石碾子，石屑溅起来差点打着人。
顾晏廷看她吓得发白的脸，喉结动了动，反手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粗糙，带着常年握枪磨出的厚茧，却烫得惊人：“别怕，有我。”
话音刚落，林薇薇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冲了进来，军绿色的新棉袄被撕开个口子，露出里面的红肚兜。“乐瑜！你看沈晏明那混球！”她指着身后追来的沈晏明，鼻子都气歪了，“他居然跟我抢炕！还说我力气大就该睡外面！”
沈晏明跟在后面，敞着怀，露出脖子上的红印子——显然是被林薇薇挠的。“我那不是怕你冻着吗？”他梗着脖子犟嘴，眼睛却偷偷瞟着林薇薇的拳头，“再说你那力气，压塌炕都有可能……”
“你再说一遍！”林薇薇攥着拳头，指节发白。温乐瑜真怕下一秒沈晏明的胳膊就得脱臼。
“够了。”顾晏廷沉声开口。他没大声，可那股子常年在部队练出的威压，让沈晏明瞬间闭了嘴。“去把棉袄穿好。”他看了眼林薇薇，又转向沈晏明，“滚去做饭。”
沈晏明嘟囔着“凭啥”，却还是乖乖转身往灶房走。林薇薇这才消了点气，一屁股坐在炕沿上，震得炕桌都晃了晃。她瞥见温乐瑜发白的脸，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别怕啊，我没真要揍他。”
温乐瑜摇摇头，看着林薇薇棉袄上的口子，小声说：“我……我帮你补补吧。”
“不用！”林薇薇大手一挥，“等会儿我让沈晏明那混球给我买件新的！他不是刚讹了二柱子五块钱吗？”
顾晏廷端来粥，放在温乐瑜面前：“先吃饭。”他把糖罐往她跟前推了推，“知道你怕苦。”
温乐瑜舀了一勺粥，温热的米香漫开，心里那点不安渐渐化了。她偷偷看顾晏廷，他正低头喝粥，侧脸的线条冷硬，可刚才他握住她手的时候，分明是护着她的。
这时，沈晏明端着个黑瓷碗进来，碗里卧着两个荷包蛋，油花漂在上面。他把碗往林薇薇面前一墩：“诺，给你的。”
林薇薇挑眉：“就这？”
“不然呢？”沈晏明梗着脖子，“家里就俩鸡蛋了，还是我奶藏着给我补身子的。”
林薇薇哼了一声，却还是把碗往温乐瑜面前推了推：“你吃吧，你身子弱。”
“你吃。”温乐瑜又退回去，“我不饿。”
两人推让间，顾晏廷已经走进灶房，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个白瓷碗，碗里卧着四个荷包蛋，还撒了把白糖。他把碗塞到温乐瑜手里：“吃你的。”又看向沈晏明，“再去鸡窝里找找，还有没有鸡蛋。”
沈晏明哀嚎一声：“哥！那鸡刚下的蛋，得留着孵小鸡啊！”
“孵什么小鸡？”林薇薇眼睛一亮，“正好给乐瑜补身子！”说着就往外冲，沈晏明赶紧跟上去，嘴里喊着“你别给我把鸡窝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