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晨露还挂在草叶上时，温乐瑜已经蹲在菜窖口清点种子。她穿着件藕粉色的确良衬衫，是顾晏廷托人从县城捎来的，袖口挽着，露出纤细的手腕，正拿着小本子一笔一划记着：“玉米种三斤，绿豆两斤半……”
“乐瑜，我来帮你！”林薇薇风风火火地从院外跑进来，肩上扛着个半人高的麻袋，“刚从公社供销社换的新麦种，据说比去年的产量高两成！”
温乐瑜抬头时，正看见顾晏明跟在林薇薇身后，手里拎着个豁口的搪瓷盆，里面装着刚买的油条，嘴里还嘟囔：“让你慢点跑，非不听，早饭都凉了……”
“要你管！”林薇薇把麻袋往地上一放，震得菜窖口的石板都晃了晃，“乐瑜，你说这麦种真能高产？要是成了，咱队里的工分能涨不少呢！”
温乐瑜笑着点头：“县农技站的张老师说这品种耐旱，适合咱这山地。等会儿我去把试验田再翻一遍，你帮我盯着仓库，别让老鼠把种子啃了。”
“放心！”林薇薇拍着胸脯，“谁要是敢动仓库的东西，我一掌劈碎他的饭碗！”她说着还扬了扬拳头，吓得顾晏明赶紧把油条往她手里塞：“先吃饭先吃饭，空腹不能练劈砖。”
温乐瑜看得直笑，转身刚要拿锄头，就见顾晏廷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个铁皮桶，里面装着新打的井水：“试验田的土有点板结，我先去松松土，你把种子拌上农药，别累着。”
“我不累。”温乐瑜想接过他手里的锄头，却被他轻轻按住肩膀，“听话，你负责精细活，重活我来。”他的手掌宽厚，带着晨露的凉意，却让她心里暖烘烘的。
这光景落在刚进门的王翠花眼里，她撇了撇嘴，却没像往常那样念叨。自从温乐瑜当了农技员，把试验田打理得井井有条，林薇薇管着仓库再没丢过东西，队里的收成比去年多了三成，队长见了她都客客气气的，她再想挑刺，也得掂量掂量。
“乐瑜啊，”王翠花蹲在门槛上摘豆角，“下午你三婶要来，她说想跟你学学怎么种反季菜，你可得好好教。”
温乐瑜愣了愣，三婶以前总跟着王翠花一起说她“娇气没用”，怎么突然转性了？
顾晏廷替她解了惑：“昨天公社广播夸你试验田种得好，说要在全县推广你的法子。”他说话时眼里带着笑，像藏着片星光，“我媳妇厉害吧？”
王翠花哼了声，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也就这点能耐。”
下午三婶果然来了，还拎着袋红糖当谢礼。温乐瑜正蹲在试验田教她搭棚子，三婶看着绿油油的生菜，啧啧称奇：“真能在冬天种出这玩意儿？那可比买的划算多了！”
“得控制好温度和湿度。”温乐瑜耐心地讲解，“棚子要用双层塑料布，晚上盖草帘，白天掀开晒太阳……”她说话时声音轻柔，条理却清晰，三婶听得连连点头，再不敢说她“胆小没用”。
不远处，林薇薇正指挥着几个妇女往仓库搬新收的玉米。有个后生偷懒，把半袋玉米倒在墙角就想溜，被林薇薇一把揪住后领：“给我搬起来！入库的粮食要码整齐，潮了算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