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片子又密了些，打在糊着报纸的窗棂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谁在用指尖轻轻叩门。温乐瑜缩在炕头，怀里抱着顾长风刚焐热的盐水瓶，看着他蹲在地上，正给沈听澜送来的那只芦花鸡喂食。鸡是沈听澜下午抱来的，说“给乐瑜补补身子，这鸡天天在雪地里跑，肉紧实”，临走时还偷偷塞给温乐瑜一把炒瓜子，说“夜里跟顾大哥唠嗑时磕着玩”。
“别喂太多，”温乐瑜小声提醒，“昨天你给它喂了半瓢玉米粒，今天早上它都不爱下蛋了。”
顾长风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糠麸，脸上沾了点白，倒显得那双眼睛更黑亮了：“下不下蛋都行，养着给你解闷。”他走过来，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没发烧吧？早上听你咳嗽了两声。”
“没有啦，就是有点着凉。”温乐瑜把脸往盐水瓶上贴了贴，暖得舒服，“倒是你，巡逻回来脸都冻紫了，快上炕暖暖。”
顾长风脱了军大衣，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褂子肩膀处有块补丁，是温乐瑜前阵子用十字绣补的——她绣了朵小小的蒲公英，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挨着炕边坐下，没碰她，只把自己的军靴往灶膛边挪了挪，让炉火烤着：“我火力壮，不怕冷。”
隔壁突然传来“咚”的一声，紧接着是顾二柱的惨叫：“沈听澜！你又踹我！我说错啥了？”
“你说啥了？”沈听澜的声音拔高八度，“你说我怀了孕变胖了！顾二柱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我不是那意思！”顾二柱急得快哭了，“我是说……你胖点好看，像年画里的胖娃娃，喜庆！”
温乐瑜“噗嗤”笑出声，顾长风也忍不住勾了唇角：“二柱这嘴，是越来越不会说话了。”
“可听澜姐好像没真生气呢，”温乐瑜侧耳听着，“你听，她在笑！”
果然，隔壁传来沈听澜带着笑意的嗔怪：“少油嘴滑舌！赶紧把那筐煤搬进来，别冻着我大侄子！”
“啥大侄子？万一是侄女呢？”
“侄女我也疼！赶紧干活！”
顾长风往灶膛里添了块柴，火星子“噼啪”跳起来，映得他侧脸轮廓格外清晰。温乐瑜看着他下颌线的弧度，突然想起刚穿来时，自己半夜吓得缩在墙角哭，是他披着军大衣进来，把她往怀里一裹，说“别怕，有我在”。那时候他身上的寒气比现在重十倍，却硬是把她冻得发僵的手，捂得暖烘烘的。
“长风哥，”她戳了戳他的胳膊，“你说……咱能一直待在边境吗？我不想回温家，也不想去城里。”书里写她后来被温家逼回城里，在纺织厂被人刁难，最后病死在车间里，想想就浑身发冷。
顾长风把火拨得旺了些，声音沉笃笃的：“想待就待着。我跟赵营长说好了，开春就申请调去边防哨所，离这儿不远，能常回来。到时候给你盖间带院子的瓦房，种上你喜欢的格桑花，再养几只鸡，跟现在一样，挺好。”
温乐瑜眼睛一亮：“真的？那听澜和二柱哥呢？”
“他们早说了，”顾长风笑，“二柱想在边境开个杂货铺，说听澜力气大，能看店防贼。还说要请你当账房先生，说你识文断字，比他强。”
“我哪会算账呀……”温乐瑜脸红了，她在温家时，连账本都没碰过。
“我教你，”顾长风从炕桌底下摸出个小本子，上面是他写的字，笔锋刚硬，“我学过珠算，每天教你半小时，保准你学会。”
正说着，沈听澜掀帘进来，手里端着个黑陶碗，热气腾腾的：“乐瑜，给你炖了冰糖雪梨，润润嗓子。”她把碗往炕桌上一放，眼角扫到顾长风，“顾大哥也喝点，看你巡逻冻的，多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