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的烟囱刚冒起第一缕烟，温乐瑜就被窗台上的响动惊醒。睁眼一看，顾延霆正踮着脚往窗台上放保温桶，军绿色的棉袄蹭到窗框，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醒了？”他转身时带起一阵寒气，睫毛上还沾着霜花，“刚从公社食堂打了豆浆，你最爱喝的甜口，加了两勺子红糖。”
她坐起身，被子滑落肩头，露出细白的脖颈。顾延霆眼神暗了暗，赶紧转身去拎灶上的铁锅：“红薯粥也熬好了，昨天你说想吃糖包，我让食堂张婶多放了把绵白糖。”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哐当”一声，林俏扛着根粗木柴撞开了门，木柴在地上拖出长长一道印子。“嫂子！你看我顺了根好柴！”她把木柴往墙角一立，拍掉手上的雪，“顾延风那蠢货还在睡，我先过来了——哎？这豆浆闻着真香，给我留了没？”
温乐瑜刚要说话，就见顾延霆已经舀了满满一碗递过去，还不忘叮嘱：“慢点喝，烫。”林俏接过来猛灌一口，烫得直吐舌头，却笑得眼睛发亮：“还是嫂子这儿舒坦，不像顾延风那屋，炕硬得像石头。”
（一）
早饭后，顾延霆去公社处理撤销知青名单的后续，温乐瑜坐在炕沿缝补顾延霆磨破的袖口。林俏蹲在灶前烧火，火星子溅到她军绿色的工装裤上，烫出个小洞也没察觉。
“说真的嫂子，”她忽然开口，火钳在灶膛里拨了拨，“昨天去李书记家，我真以为要动手了。你是没见他那副嘴脸，看见我哥掏出证据，脸白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鱼！”
温乐瑜的针线顿了顿：“其实我倒不怕去林场，就是听说那儿的蚊子能叮穿厚棉袄，你皮肤嫩，去采石场怕是要吃亏。”
“吃亏？”林俏“嗤”了一声，捞起炕边的扁担比划了两下，“上次砖窑的王胖子想占我便宜，被我一扁担掀翻在煤堆里，现在见了我还绕着走！采石场那些糙汉子，我一拳一个，保管他们服服帖帖！”
话刚落音，顾延风揉着眼睛从东厢房出来，头发乱得像鸡窝：“谁服服帖帖？哎我粥呢？”
林俏眼疾手快地把最后一个糖包塞进温乐瑜手里：“早没了！谁让你起这么晚？”顾延风哀嚎着扑过来抢，两人在灶台边扭作一团，搪瓷碗叮叮当当摔了一地，倒把温乐瑜逗笑了。
（二）
傍晚顾延霆回来时，肩上扛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供销社来了批新布料，给你扯了块水红色的，做件新棉袄。”他把布料往炕上一铺，水红底色缀着细碎的白梅，正是温乐瑜上次多看了两眼的那块。
“还有这个。”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个纸包，里面是两盒雪花膏，“听说城里姑娘都用这个，抹了皮肤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