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合院这片日渐衰败、死气沉沉的土地上,如果说还有什么“生命”的迹象以一种极其顽强,甚至可以说是令人厌恶的方式存在着,那绝非什么欣欣向荣的草木,而是前院贾家那个昏暗房间里,终日与床榻为伴的老虔婆——贾张氏。
她还没死,非但没死,她那具干瘪、布满褶皱的躯壳里,似乎还蕴藏着一种与她那恶毒品性相匹配的、近乎妖异的生命力。
这生命力,并非健康的红润与活力,而是一种如同沼泽深处腐烂水草般的、粘稠而执拗的“不死”。
她像一颗早已干瘪,却被深埋于污浊泥沼之中的老种,拒绝彻底腐朽,反而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持续散发着怨毒与衰败的气息。
时光似乎格外“宽待”贾张氏,并非让她容颜永驻,而是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将她衰老的过程无限拉长、定格。
她的头发已经全白,稀疏得像秋日荒原上的枯草,胡乱地贴在头皮上。脸上的皱纹深如刀刻,纵横交错,记录着她一生的算计、咒骂与不满。
那双三角眼,因为长期躺在昏暗的房间里,变得更加浑浊,但偶尔睁开时,里面闪烁的却不是老年人的慈祥或茫然,而是一种依旧锐利、充满挑剔和怨气的精光。
她的身体机能确实大不如前了。大部分时间,她都瘫在那张散发着老人味和药味的硬板床上,翻身都需要人帮忙。
但她远未到神志不清的地步。恰恰相反,因为肉体的禁锢,她所有的精力似乎都集中到了那张依旧利索的嘴巴和那颗从未停止算计的心里。
秦淮茹每天从易中海那里忙完回来,拖着疲惫的身子给她端水送饭、擦洗身子、倒夜壶,得到的从来不是感激,而是永无休止的挑剔和咒骂。
“动作轻点!想疼死我啊?我这把老骨头经得起你这么折腾?”
“这粥怎么这么稀?你是想饿死我,好省下粮食给你那俩赔钱货闺女是不是?”
“药呢?今天的药怎么还没拿来?你想看着我活活疼死?你个黑心肝的媳妇!”
她的声音因为中气不足而显得尖利沙哑,像用钝刀刮着生锈的铁锅,每一个字都带着浓浓的负能量,折磨着秦淮茹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她骂起人来,逻辑清晰,用词恶毒,能从秦淮茹今天做饭晚了一点,一路追溯到贾东旭死得早,自己命苦,最后得出结论——全是秦淮茹这个扫把星克的。
贾张氏能如此顽强地“活着”,其根源在于她骨子里的极致自私和那股支撑了她一辈子的、对全世界(除了她自己和宝贝孙子棒梗)的怨恨。
自私让她惜命。她比任何人都怕死,因为她清楚地知道,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不能再吃(哪怕只是稀粥),不能再骂,不能再享受(在她看来)儿媳理所应当的伺候。
所以,她对任何一点身体的不适都大惊小怪,对药物(哪怕是便宜的去痛片)有着超乎寻常的依赖和索取欲。
她会偷偷藏起秦淮茹买来的药,生怕哪天断顿了,又会因为秦淮茹晚拿药几分钟而破口大骂,仿佛延迟一秒都会要了她的命。这种对生命(哪怕是如此不堪的生命)的贪婪,成了她活下去最原始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