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沉在冰冷粘稠的沥青海里，每一次试图上浮都牵扯着全身骨头散架般的剧痛。林默感觉自己被拆开又胡乱拼装了回去，后背那道伤口更是如同烙铁在反复灼烧。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但持续的温热感，如同寒夜里的一点炭火，从掌心传来，艰难地对抗着无边的冰冷和痛楚。
“…滋…滋…电量…恢复…0.1%…系统…自检…启动…”
“…核心…逻辑…模块…轻微…受损…能量…储存…单元…严重…亏空…空间…褶皱…稳定…度…下降…至…临界…”
“…警告！…‘大U盘’…数据包…外层…封印…出现…轻微…数据…逸散…风险…等级…低…但…建议…尽快…加固…”
盖子那如同接触不良老收音机般的意念，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电子虚弱感”地传入林默混沌的意识。
U盘？数据包？林默混乱的记忆碎片开始拼凑：馆长消散、晶体融合、老板发疯、灰雾怪物、借刀杀人、最后那扇门…还有盖子在意识沉沦前那句“方舟生态维持单元”…
方舟！
这两个字如同强心针，让林默猛地挣扎起来！
“呃——！”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让他闷哼出声，眼前金星乱冒。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周围光线极其昏暗。空气干燥，带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味、陈年机油味和一种极其微弱的臭氧气息，闻起来像是废弃多年的精密仪器仓库。
“…林默？”一个压抑着痛苦、却带着巨大惊喜的嘶哑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默艰难地侧过头。借着远处仪器面板上极其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淡绿或红色指示灯，他看到了沈曼歌。她靠坐在一个冰冷的金属凸起物旁，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和额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黑曜石般的眼眸在昏暗中显得异常疲惫，却紧紧盯着他。她怀里，小敏依旧昏迷，但被小心地用一块相对干净的布包裹着，小脸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
“…曼歌…姐…”林默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这…是…哪？…强子…红毛…”
“…不知道…”沈曼歌喘息着，声音虚弱，“…门…关上后…就…这样了…强子…红毛…还在外面…” 她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又被强烈的担忧取代。外面那疯狂的撞击声和老板的咆哮虽然被厚重的金属门隔绝得极其沉闷，但依旧如同死神的鼓点，清晰可闻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轰！轰！轰！
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整个金属空间的剧烈震动！头顶簌簌落下细密的灰尘和锈渣！那扇严重变形、卡在门框里的厚重金属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边缘的混凝土碎屑不断崩落！门板上那巨大的凹痕在每一次撞击中都肉眼可见地加深、扩大！门缝边缘，残留的淡蓝色能量光膜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纯粹的金属在抵抗着毁灭的力量！
“…滋…老板…这疯批…是…把…我们…当…地鼠…在…砸吗？！…这…装修…动静…比…楼下…电钻…还…猛！”盖子在意念中发出“物理性头疼”的抱怨，虽然虚弱，但吐槽的本能丝毫不减，“…门…还能…顶…多久？…盖子…感觉…这…房子…快…散架了！”
“…不知道…”沈曼歌看着那扇在撞击中不断呻吟变形的门，黑曜石眼眸深处是化不开的忧虑，“…这里的…能量…很微弱…很…稳定…但…隔绝不了…那种…纯粹的…毁灭…”
林默挣扎着想坐起来，后背的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掌心。那深紫色的漩涡纹路依旧存在，散发着微弱但持续不断的温热感，如同一个内置的暖宝宝，艰难地修复着他的伤势。正是这股力量，让他在那种冲击下还能活下来。
“…晶体…”林默喃喃道。
“…嗯…”沈曼歌点点头，目光也落在他掌心，“…它…救了我们…好几次…”
“…滋…紫薯…皮肤…被动…回血…效果…持续…在线…就是…蓝条…空了…开不了…大招…”盖子补充，“…哥哥…省着点…用…别…再…浪了…”
林默没理会盖子的碎碎念，他强忍着疼痛，开始借助那微弱的光源打量四周。
这个空间比他想象的要大。整体呈长方形，像一个被埋在地下的巨大金属盒子。墙壁、地面、天花板都是厚重的、布满锈迹和冷凝水珠的金属板拼接而成。大量的线缆如同粗壮的藤蔓，沿着墙壁和天花板蔓延，很多地方已经破损断裂，裸露着铜芯。空气中漂浮着细密的尘埃颗粒。
最引人注目的，是空间中央区域。那里整齐排列着十几个长方体的、如同巨大金属棺材般的装置——休眠舱！舱体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大部分舱盖的观察窗也模糊不清。舱体下方连接着复杂的管道和线缆，汇聚到中央一个半人高的、布满各种指示灯（大部分熄灭）和旋钮的操作台上。操作台表面也积满了灰尘，只有几盏指示灯极其微弱地闪烁着淡绿或红色的光，如同垂死者的心跳，证明着这个设施并未完全死去。
“…滋…没错了！…方舟…生态…维持…单元！…简称…集体…宿舍…加…生命…维持…系统！”盖子在意念中确认，“…看…这…规模…和…布局…应该是…给…重要…技术人员…或者…种子…库…管理员…用的…小型…避难所…”
休眠舱？林默的心跳加速了几分。他挣扎着，手脚并用地朝最近的一个休眠舱爬去。沈曼歌也强撑着，抱着小敏跟了过来。
靠近休眠舱，那股微弱的臭氧味更浓了。林默抹掉观察窗上的厚厚灰尘，凑近看去。
舱内一片漆黑。借着微弱的光线，只能隐约看到里面躺着一个人形的轮廓，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如同蛛网般的透明凝胶状物质（维生凝胶？）。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那人穿着某种银灰色的紧身制服，胸口似乎有一个模糊的徽记。
“活的？”沈曼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万载过去，这里还有人活着？
林默又爬到旁边几个休眠舱查看。情况大同小异，舱内都有人形轮廓，被凝胶覆盖，如同沉睡的木乃伊。大部分休眠舱的指示灯都是熄灭的红色，只有靠近操作台的两个休眠舱，顶部的指示灯闪烁着极其微弱的绿色。
“…滋…大部分…系统…都…停机了…能源…耗尽…或者…系统…故障…”盖子分析着，“…那两个…亮绿灯的…是…低功耗…维持…状态…里面的人…可能…还…吊着…一口气…但也…离…彻底…休眠…不远了…”
能源！又是能源！外面老板在疯狂砸门，里面是万年前苟延残喘的休眠者…
就在这时，沈曼歌怀中的小敏，身体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细若蚊呐的痛苦呻吟。
“…小敏！”沈曼歌立刻低头，黑曜石眼眸中满是焦急。小敏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微弱而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似乎在昏迷中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之前被精神污染冲击，又经历连番生死，伤势显然在恶化。
“…她…需要…治疗…”林默看着小敏痛苦的样子，心揪紧了。这鬼地方，哪来的医疗条件？
“…滋…休眠舱！”盖子在意念中叫道，“…盖子…扫描…到…那…操作台…还有…微弱…的…医疗…模块…信号！…虽然…能源…不足…但…维持…最低…限度…的…生命…维持…和…基础…创伤…修复…应该…还能…启动！…”
休眠舱的医疗功能？！
林默和沈曼歌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希望和决断！
没有时间犹豫！沈曼歌立刻抱着小敏，踉跄着冲向操作台旁那两个亮着微弱绿灯的休眠舱之一。林默也挣扎着跟上。
操作台布满灰尘，按键和旋钮都锈蚀严重。林默尝试着按下几个看起来像是主控的按钮，毫无反应。他又尝试着转动一个标着“紧急维生系统”的旋钮，旋钮纹丝不动，仿佛焊死了一般。
“…滋…锈死了！…需要…润滑…或者…物理…超度！”盖子吐槽。
沈曼歌将小敏轻轻放在冰冷的地面上，黑曜石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抬起手，掌心再次凝聚起一丝微弱却坚韧的秩序之力！那力量不再是用于防御或攻击，而是被她小心翼翼地、如同最精密的刻刀般，注入那个锈死的旋钮内部！
嗡…！
旋钮内部发出极其微弱的震动和锈屑剥落的轻响！沈曼歌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操控这微弱的力量进行如此精细的操作对她负担极大！
咔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