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猴子，就那么站在那里。
站在那片，由他自己亲手定下的，凝固的时空里。
他脸上的笑，很淡，淡得像一杯早已凉透了的茶。但那笑意，却比那吞噬魔神本源里，最深沉的恶意，还要更冷。
那道本该是虚无的，由纯粹“吞噬”法则构筑而成的漆黑奇点，那吞噬魔神最后的本源核心，在这一刻，竟真的，不敢动了。
它能感觉到，那只猴子，变了。
不是力量，不是境界。
是那股，自他那具看似瘦削的魔猿之躯里，散发出的，那股足以让它这尊准道祖，都感到一丝……心悸的“理”。
那是一种，它从未见过的，纯粹的，蛮横的，不讲任何道理的……“破”。
它怕了。
是真的怕了。
“不……不要杀我……”
一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为微弱，也更为……真实的，充满了无尽恐惧与绝望的意志，自那漆黑奇点之中，艰难地，挤了出来。
那不是咆哮，不是威胁。
是……乞求。
一尊，曾纵横混沌不知多少纪元，以吞噬万物为乐的准道祖级存在，在这一刻，终于放下了它那所有可笑的骄傲，对着一只，它眼中，本该被轻易消化、分解的卑微蝼蚁，发出了，最为原始、也最为……可悲的哀鸣。
“我……我愿奉你为主！”
那道意志，带着一丝连它自己都未曾察以及的谄媚与……颤抖。
“我愿献上我所有的本源，我所有的感悟！我知道混沌之海的秘密，我知道那些沉睡的古老存在的所在！只要……只要你绕我一命！”
它，想活。
不计任何代价。
孙悟空静静地听着，脸上的那抹笑意，没有半分变化。
他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那只，一直空着的右手。
然后，朝着那根，同样在渴望着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的混沌如意棒，虚虚一握。
那根，早已与他血脉相连的铁棒，发出一声充满了无尽喜悦与兴奋的嗡鸣，化作了一道灰色的流光，重新，回到了他的掌心。
入手，很沉。
沉得，像握住了这片，刚刚才有了雏形的，新天地的……所有重量。
他看着那点，还在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的漆黑奇点。
他那双倒映着尸山血海的灰色眸子里，所有的情绪，尽数退去。
只剩下，一片……早已见惯了生死的，绝对冰冷。
“俺老孙，”他顿了顿，像是在思索着用哪个词，更为贴切一些，“不要你这样的奴仆。”
他缓缓地，将那根同样光芒内敛的混沌如意棒，横在了身前。
“只要你的命！”
那道漆-黑奇点，猛地一颤。
那股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的意志，在这一刻，化作了更为极致的……疯狂！
它知道，它逃不掉了。
它知道，那只猴子，是认真的。
“你不能杀我！”
一声，充满了无尽暴怒与色厉内荏的尖啸，自那奇点之中，轰然炸响！
“我乃混沌魔神，与这混沌同生！你杀了我，便是与这方天地为敌！你……”
“聒噪。”
孙悟空，打断了它。
用一种，比它那尖啸，还要更为冰冷，也更为……不耐的语气。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望向了那片，正在缓缓分离的清浊二气，望向了那根，撑起了这方新天地的，顶天立地的太古神山。
他那张沾满了血污的脸上，缓缓地，扯出了一抹充满了无尽讥诮与暴虐的笑容。
“俺老孙，杀的魔神，还少么？”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那早已陷入绝对疯狂的漆黑奇点说。
“也不差，多你一个。”
随即，他缓缓地，将那根重到无法形容的铁棒，举过了头顶。
他没有立刻挥落。
他在蓄力。
用一种，所有魔神都无法理解的方式，疯狂地，蓄力。
他能感觉到，那股源自这方新天地，对所有“旧时代残党”的，最为原始、也最为纯粹的排斥之力，正像亿万座看不见的大山，死死地，压在他的身上，要将他这只同样不属于“盘古”这个概念的野猴子，彻底碾碎。
但他没有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