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堂却抬起手，制止了他。
老人没有说你好，也没有说请坐。他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夏晚晴。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整个客厅，安静得可怕，只有电视机里砰砰砰的枪战声，在尴尬地回响。夏晚晴感觉自己像是在接受一场无声的军事检阅，她甚至不敢眨眼，生怕错过老人眼神中的任何一丝变化。
李红星感觉额头都快冒汗了。他爷爷这。他正想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就在夏晚晴紧张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李振堂，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威严，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沉稳。
“丫头。”
“哎！爷爷！”夏晚晴赶紧立正站好，像个等待检阅的新兵。
“我看了那个……《疯狂的保安》。”爷爷缓缓地说道。
夏晚晴一愣，心里更紧张了。难道……爷爷不喜欢红星演喜剧？
“我没去电影院，”爷爷继续说道，他的目光依旧锐利，仿佛能看穿夏晚晴的内心，“我让你爸，在电脑上，给我找的……那个……叫首映礼的视频。”
“我看到你了。”
“啊？”夏晚晴彻底懵了。
“你坐在红星的旁边，”爷爷的记忆力，好得惊人，他甚至能记住夏晚晴在台下的每一个微小的动作，“电影演到一半，秦小安被那个保安队长欺负，被开除的时候，你哭了。哭得……比旁边那个女演员还伤心。”
“电影结束，红星上台，拿了那个流动红旗，你又笑了。笑得……比谁都开心。”
夏晚晴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她没想到，自己当初在台下的那些小动作，竟然，被老人家看得一清二楚！
“然后，”爷爷又换了个话题，语气变得更加沉重，“前几天，那个……大公鸡的奖。”
“你又哭了。”
“他站在台上，说这个奖，也是我们的时候，你哭得稀里哗啦的，但脸上，一直在笑。”
李振堂看着眼前这个，紧张得快要同手同脚的女孩，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缓缓地，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丫头，”他说道，语气不再是威严，而是一种长辈的语重心长，“我们李家的男人，骨子里，都随我。轴。”
“演戏，认死理。做人，也认死理。”
“红星这孩子，选了这么一条路，以后，只会比现在更累，更苦。他要走的路，是冲锋陷阵，是万众瞩目，也是万箭穿心。”
他看着夏晚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他高兴的时候，你能陪着他笑。他受委屈的时候，你能陪着他哭。你……心疼他。”
“这份心疼，比什么都重要。它不是同情，而是同心。”
“跟着他，以后，可能会受很多委屈。你，想好了吗？你愿意，做他身后，那个最坚实的战壕吗？”
夏晚晴听着老人的话，眼眶，不知不觉地，就红了。她没有了刚才的紧张，而是迎着老人那锐利的目光，用力地，点了点头。
“爷爷，”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坚定，仿佛在宣誓，“我想好了。”
“我不怕吃苦，也不怕受委屈。我也是从横店，一天挣三十块钱的时候，熬过来的。我知道他走这条路有多难，也知道他有多爱演戏。”
“红星他轴，我……我也挺倔的。”
“他往前冲的时候，我就在后面，帮他守着家。别人要是敢欺负他，敢说他一句不好，敢动摇他的梦想，”夏晚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和李红星如出一辙的倔强，那份属于国民初恋的清纯下，藏着一颗坚韧的心，“我夏晚晴，第一个，不答应！”
“哈哈哈哈——！”
李振堂听完，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中气十足的、畅快淋漓的大笑！那笑声，震得客厅里的老式吊灯都微微晃动。
“好！好！好！好一个第一个不答应！”
他猛地一拍藤椅的扶手，站起身，对着李红星，瞪起了眼睛：“臭小子！还愣着干什么！没看你媳妇站着呢？！倒茶啊！拿我那套最好的军用茶具！”
然后，他又转过头，对着厨房里，那个早就探头探脑、不敢出声的刘淑芬喊道：
“淑芬！我让你准备的那个大红包呢？！赶紧拿出来啊！这丫头，我认了！比你当年，可强多了！”
刘淑芬从厨房里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鼓鼓囊囊的红色信封，脸上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李红星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夏晚晴那张哭红了却又带着骄傲的脸，看着爷爷那张严肃却又充满慈爱的脸，心中所有的疲惫和压力，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