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悄悄退后半步，佩剑从鞘里滑出半寸——不是防他，是怕他激动时碰翻热汤。
“加块肉？”陆远拿起刀，“焦化糖色的，皮儿皱巴巴的，像不像你们当年用汽油桶熬的红烧肉？”
陈国栋突然抬手，指节叩了叩灶台边缘：“当年连里最后一批老班长退伍，我就是这么煮的。
没人说好吃，但都吃了三大碗。“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擦铁锅，”他们说，这味儿比军功章烫嘴。“
陆远把面碗推过去时，汤勺碰出清脆的响。
陈国栋的手在抖，不是冷，是当年在零下三十度架行军锅时，被冻得失去知觉又回暖的那种抖。
第一口汤滑进喉咙，他的眼眶突然红了，像被谁猛地揉了把眼。
“咸了。”他吸着鼻子说，可筷子却跟机关枪似的往嘴里送面，“当年盐罐子摔雪地里，我蹲那儿扒拉了半宿，就怕战士们吃冷饭......”
“没咸。”陆远往他碗里添了勺汤，“是你现在尝得出味儿了。”
第五天收摊时，陈国栋没走。
他从军用挎包里掏出本泛黄的《野战炊事手册》，封皮用胶布粘了八道，扉页写着“传于后来人”，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冻僵的手写的。
“我明天回部队。”他把手册推给陆远，“最后一课，想教年轻兵们——什么叫‘一口热饭顶十万发子弹’。”
陆远没接。
他转身从后厨摸出套迷你玄铁厨具：小铁锅、细漏勺、雕花木铲，在路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你带回去。”他把厨具塞进陈国栋怀里，“让他们试试用这锅炒蛋——火候差一厘，锅气就散了。
锅能抄，火抄不了。“
一周后，小桃的平板突然弹出段视频。
画面里是间带顶棚的野营厨房，二十来个新兵围在灶台前，陈国栋系着蓝布围裙，正举着那口迷你玄铁锅比划：“看好了，油烧到三成热......”背景板上，“新时代战地炊事精神传承试点”的红布格外显眼。
“他们想复制你？”凌霜抱着胳膊冷笑，剑尖轻轻敲了敲灶台。
陆远往汤锅里撒了把自种的香草，白雾腾起时，他的眼睛亮得像灶火：“让他们试。
真正的火啊——“他指了指窗外，巷口不知何时多了个老太太，正领着小孙子往这儿张望，”得有人愿意蹲在泥地里，为陌生人熬一夜的粥。“
晚风掀起遮阳棚的边角，灶烟袅袅升上天空，像面看不见的旗。
小桃突然“咦”了声，划拉着平板道：“老板，最近三天，预约咱们摊儿的手机号多了三页......有退休教师、外卖小哥，还有个备注‘流浪动物救助站’的。”
陆远擦了擦额头的汗，望着逐渐热闹起来的巷口笑了。
他想起兜里还揣着张皱巴巴的纸条，是前儿个陈国栋塞的——“明早有雨，收摊早些。”跟周芸说的话一个味儿。
“来的都是客。”他抄起炒勺颠了个锅，油花在灶火里炸开，“多备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