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的脚步声消失在风雪声中,如同从未出现过。但那短暂的对视,那冰冷无波的眼神,却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林未的心里。
他看到了。他绝对看到了地上的血符和她的狼狈。
但他选择了无视。
这种无视,比直接的质问和威胁更令人心悸。它只意味着一件事——无论她做什么小动作,在苏墨和福伯眼中,或许都如同困兽的徒劳挣扎,根本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甚至不值得他们浪费一丝情绪。
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水,再次浇熄了她刚刚因冒险掠夺知识而燃起的微弱希望之火。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墙壁,任由那刺骨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衣衫侵蚀身体。七窍渗出的血珠已经半凝,黏在皮肤上,带来不适的紧绷感。神识如同被撕裂后又粗暴缝合,阵阵抽痛提醒着她方才的疯狂代价。
里间,奶奶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翻了个身。豆子也蜷缩了一下,似乎在梦中感受到了不安。
林未的心狠狠一揪。
一天之期,已过大半。黑夜如同巨大的幕布,缓缓笼罩了听竹轩,也将最终的决定时刻一点点拉近。
合作?还是反抗?
两个选择在她脑中反复拉锯,每一种都通向看似绝望的深渊。
她缓缓闭上眼睛,试图在那撕裂般的头痛中整理混乱的思绪。
合作,意味着暂时的安全,甚至可能得到苏墨的“指导”和资源,更快地提升实力。但代价是失去自我,成为棋子,最终交出《璇玑谱》和《守心诀》。苏墨承诺的“一世安宁”,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何其脆弱?一旦失去利用价值,她们祖孙三人的命运,依旧捏在别人手里。
反抗?凭她现在这点力量,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就这样认命吗?将林家世代守护的东西,将自己好不容易窥见的力量之路,就这样拱手让人?然后一辈子活在别人的掌控之下,连生死都不能自主?
不甘心。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不甘,如同埋在灰烬深处的火星,在她心底重新亮起。
她想起自己刚穿越而来时的绝望,想起被债主逼上门时的屈辱,想起在绣架前被祖宗弹幕骂得狗血淋头却咬牙坚持的时刻,想起野人沟地
她一路挣扎求生,从未真正放弃过。
难道现在就要低头了吗?
就因为对手强大到令人绝望?
不。
就算要死,也要咬下对方一块肉来!就算要交出东西,也要让对方付出意想不到的代价!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是同归于尽的计划,在她脑中逐渐清晰、成型。
她猛地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
她挣扎着爬起身,走到桌边,看着福伯送来的饭菜。简单的粟米粥,一碟咸菜。她没有动筷子,而是将粥碗端起,走到窗边,再次将大部分米粥泼洒出去,只留下碗底一点。
然后,她回到桌边,就着那点冰冷的残粥,将福伯送来的、以及自己怀里仅剩的一点伤药,不管不顾地全部吞了下去。
她需要尽快恢复一点力气,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做完这一切,她再次盘膝坐下,不再试图去理解那些深奥的符文和图谱,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疯狂地催动那新生的、微弱的混沌气息,配合药力,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和神识。
痛苦依旧,但她咬紧牙关,默默忍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风雪呼啸,屋内油灯昏黄,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摇曳不定。
她像一尊石雕,一动不动,只有紧抿的唇线和偶尔抽搐的眼角,显示着她正在承受的痛苦和内心的波涛汹涌。
她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