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时站了起来,猛地将泛黄的信笺朝萧煜掷了过去,这云戟印章是你王府死士独有标记!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狡辩?!
萧煜慌忙用手接住,快速浏览了一遍,在看清信的内容时,他倏然看向身侧的萧承翊,目光闪过一丝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萧承翊目光瑟缩了一下,低下了头。
萧煜面色终于苍白了几分,他身形晃了晃,却仍强撑着跪地:“陛下……此信定是伪造!定是端木珩与这妇人串通,意图陷害老臣……”
“陷害?”皇帝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全场,“王猛乃康平守军副将,柳娘乃你王府细作,如今连你府上死士的印章都现了形,你还敢说是陷害?!”
武安王浑身一颤,心中也明白了几分,这少年皇帝怕是早已在不知什么时候,与端木珩串通在了一起,此刻是要联手置他于死地。
身后吏部尚书郑士元脸色也白了几分,下意识地看向武安王,几位原本站在武安王一边的官员开始悄悄向后挪步,试图拉开距离。
端木珩适时上前,“陛下,三位人证身份各异,证词却相互印证。柳娘证明武安王府派人扰乱守城指挥,王猛证明武安王府姻亲刘明通敌,王氏提供的密信证明武安王府才是幕后主使。如此完整的证据链,足以证明武安王萧煜,才是那个真正通敌叛国之人!”
演武场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武安王,等着他的回应。
武安王嘴唇微微颤抖,眸色幽暗不定,片刻后,他眼中的暗色忽然消失不见,随即被一抹决绝所取代。
只见他整了整衣冠,面向御座深深一揖:陛下,他声音沙哑,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老臣...老臣有罪。
满场顿时寂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萧煜缓缓转身,目光复杂地看向身旁的世子。那眼神中既有痛心,又有无奈,更深处却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警告。
承翊我儿,他语气沉痛,为父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忠君爱国,乃我王府立身之本。你...你怎能做出这等糊涂事?
尚在悔恨之中的世子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望向了自己的父亲。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对上父亲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时,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陛下,萧煜重新转向御座,竟撩袍跪地,是老臣教子无方,才让这逆子铸下大错。他年轻气盛,定是受了小人蛊惑,才会与北狄有所往来...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让这番话在众人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老臣愿交出京畿卫戍兵权,闭门思过。萧煜重重叩首,只求陛下看在老臣多年尽忠的份上,对此逆子...从轻发落。
这番急转直下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端木珩也不禁微微蹙眉——虎毒不食子,他没想到武安王竟如此果决,毫不犹豫地舍弃了自己的嫡长子。而这一招以退为进,不仅保全了武安王府的根本,更将难题抛给了皇帝——若严惩世子,难免寒了老臣之心;若从轻发落,又恐难服众。
就在这一瞬间,端木珩的目光与御座上的天子有了一个短暂的交汇。皇帝的眼神深邃,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点。端木珩意识到——皇帝是要鸣金收兵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皇帝开口道:王爷既然主动请罪,朕便准你所请。萧承翊暂押宗正寺,此案由端木珩继续查办。
武安王再次叩首:老臣...谢陛下恩典。
“今日就到此为止!”皇帝起身,临去时意味深长地瞥了武安王一眼。那目光似怜悯,又似警告,带着不属于少年的深沉与威严。
百官纷纷跪地:“臣等恭送陛下!”
端木珩也随着众人跪了下去,眸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这一局看似他占了上风,实则让萧煜这老狐狸金蝉脱壳。以世子顶罪,既保全了王府根基,又迎合了陛下既要肃清又要维稳的心思。
好一招弃车保帅!
退场时,端木珩与武安王擦肩而过。萧煜依旧一副悲痛模样,但在无人可见的角度,他看向端木珩的眼神,却是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杀意。断臂之仇,舍子之恨,已是不死不休。
端木珩面无表情,心中却如明镜。这场斗争,远未结束。
他快步迈过宫门,脚步却越来越急。
朱墙金瓦在身后渐次远去,此刻,他突然很想快点回去,回到那座梅香浮动的小院。
经历过这场生死博弈,看尽人性深处的腌臜,那片清冷的梅香反而成了心底最珍贵的真实。
他,忽然很想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