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暗涌(1 / 2)

上官徽的脚步声渐渐消融在夜色中,书房内重归寂静。上官泰独坐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本泛黄的《战国策》,书页沙沙作响间,一行朱砂批注蓦然刺入眼帘——亢龙有悔,盈不可久。那字迹清丽如新,笔锋间依稀可见当年执笔人的傲骨。

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孤寂。恍惚间,二十年前金谷园的竹影又摇曳在眼前。

那日的阳光透过竹林,斑驳地洒在曲水之上。记忆中的女子一袭红衣,执白子与太傅石砚之对弈,眉目间尽是飞扬的神采。她落子如飞,谈笑间便将石砚之逼入绝境,引得满座名士惊叹。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萧翎,那个名满京华的才女,萧煜的胞妹。

他至今记得她指尖拈着棋子的模样,也记得她听闻赐婚圣旨时,当场摔碎了御赐的玉如意时的怒容,我不嫁!

大婚前十日,萧翎持匕首闯进御书房,刀尖抵着自己雪白脖颈时划出的血痕,至今仍刻在上官泰记忆里。后来是太傅冒雨而来,那个清傲如霜的男子在萧翎院外的石阶上站了整整一夜,最后只说了一句:亢龙有悔,盈不可久。

婚礼那日,萧翎终是安静地上了花轿。可在喜烛高燃的新婚之夜,她却用金簪抵着喉咙,生生逼得他睡了三年的书房。

烛火地爆开一朵灯花,将上官泰从回忆中惊醒。窗外夜色如墨,恍惚间又将他带回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太傅满门被诛的消息传来时,萧翎在祠堂跪了整宿,往生咒的灰烬堆了半尺高。翌日拂晓,她将毕生诗稿尽数焚毁,却独独留下了那副紫檀木棋盘。

自那以后,萧翎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她不再抗拒他的亲近,却也失去了往日的鲜活。那双曾经执棋时神采飞扬的眸子,渐渐变得沉寂如水。

后来他们相继有了玄儿与徽儿,可徽儿的出生几乎要了她的命。产后血崩让她的身子骨越发单薄,像是一盏随时会熄灭的灯。可就是这样一个虚弱的母亲,却将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了两个孩子身上。玄儿是长子,自有府中先生教导;而徽儿——或许是因为生产时的九死一生,萧翎对这个女儿格外疼惜。

上官泰至今记得,徽儿三岁生辰那日,萧翎拖着病体,亲手将那副珍藏多年的棋盘搬了出来。

娘亲教你下棋可好?

她将小小的徽儿揽在怀中,执着她肉乎乎的小手,一子一子地教她落子。阳光透过窗棂,在棋盘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萧翎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这里要留气,就像做人一样,总要给自己留条退路。说这话时,她眼中泛起久违的光彩,仿佛透过女儿,又看见了当年那个在金谷园中意气风发的自己。

上官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窗外已是更深露重,唯有那行朱批在灯火映照下愈发鲜艳,仿佛那个骄傲的女子从未离去。他伸手轻触那字迹,指尖传来的却是竹简冰凉的触感,这才惊觉不知何时,一片枯黄的竹叶正巧覆在那个字之上。

而与此同时,武安王府的书房里,也在进行着一场密谈。

端木珩……

萧承翊攥紧手中军报,指节因用力而泛出白,“他这是要置我们于死地。”

“死地?”武安王萧煜眸色微眯,烛火剧烈摇晃,将他阴沉的脸色映得忽明忽暗,不,他这是要我们自断一臂。陛下要收兵权,端木珩不过是那把出鞘的刀。”

萧承翊猛地抬头,眼中燃着不甘的火焰:难道就这么认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