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回鹘国相终得觐见。未及开口,但见金甲耀日的柴皓如天神临凡,冷然道:国相可曾听闻: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不知国相可曾听过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之语?柴皓的声音在大帐内回荡,惊得回鹘国相喉头发紧。这位出身王室的使臣自幼研习汉学,自然识得此言出处——那来自令四方震慑的大汉帝国。
恍惚间,他竟觉眼前这位英武的周天子,恍若汉武再世。
陛下问话,为何不答!大将韩世忠一声厉喝,惊得回鹘国相猛然回神,连忙应道:外臣知晓!东汉元帝时,匈奴觊觎西域,汉将陈汤效班超旧事,大破匈奴后曾上书言此。
臣闻天下至理当混为一,昔有唐虞,今有强汉。匈奴呼韩邪单于已称北藩,唯郅支叛逆未诛。大夏以西,犹有未臣于强汉者。
郅支单于暴虐无道, 人怨,臣甘延寿、张汤奉天命讨伐,承陛下洪福,天时地利皆备,一举击溃敌军,斩获郅支单于首级及诸王头颅。
当悬首于蛮夷馆舍,昭告四方:凡敢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甘州国相战栗不已,将陈汤奏章内容逐字背诵。每说一句,他的衣衫便湿透一分,此刻终于明白大周天子的深意。
甘州国相双膝跪地,以额触地颤声道:回鹘绝无冒犯 之意!可汗闻陛下亲征,特遣微臣前来请罪,愿永世臣服!
柴皓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良久,天子目光如电:尔既通晓汉家典籍,可知甘州与河西走廊本属何人?此乃华夏故土!尔等回鹘不过大唐藩属,安敢窃据王号!
(帐内空气凝滞,柴皓虽未提高声调,那煌煌天威却压得药罗葛乌木喘不过气。这位回鹘国相心如坠冰窟——当自古汉土四字出口时,他便知年轻的周天子是来清算旧账了。
虽说周唐并无血亲,但中原讲究正统相承。新朝代旧,疆土法统亦当延续。更因华夏史册连绵数千载,纵使汉唐已远,周天子仍可援引故典,宣称对西域的 。
最重要的,是中原王朝始终屹立天地之巅!
文明的火种永不熄灭,只要传承不断,终有复兴之时!
四方蛮夷却无这般悠久的根基。自匈奴以降,塞外部族更迭如四季轮转——匈奴、鲜卑、奚人、羌人、靺鞨、柔然、 、契丹、党项、女真、吐蕃、吐谷浑、回鹘、青塘......这些尚能在史册留名的部族之外,更有无数无名部族湮没在历史长河之中。
草原霸主如走马灯般变换,唯有中原之主始终如巍峨山岳般屹立不倒——汉人!这个民族的赫赫威名与铮铮铁骨,正是由那位北击匈奴、开拓西域、平定南越的汉武帝所铸就。而后世的隋文帝、隋炀帝、唐太宗、唐高宗、唐玄宗,乃至当今大周昭武帝柴皓,都在不断夯实这份荣耀。
虽然后世王朝国号更易,但他们的君主始终是汉家天子。正如盛唐诗人笔下,开拓西域的唐玄宗亦被尊为汉家天子。此刻站在甘州回鹘国相药罗葛乌木面前的,正是新一代的汉家天子。熟读典籍的药罗葛乌木忽然惊觉,这位以为年号的年轻 ,竟与当年开创汉家盛世的汉武帝有诸多神似之处。
大周天子明鉴,我甘州回鹘对陛下崇敬之情如江河奔涌。外臣此番前来,正是奉可汗之命献上诚意。自大唐以来,我部世代为中原镇守甘州。虽自称甘州回鹘,实则始终谨记守护之责。前番见大周讨伐西夏,可汗当即诛杀西夏镇守官员,只为将河西千里疆土完整献于新天子驾前。至于那些西夏 之徒......
我族可汗虽表面接纳收容了他们,实则暗中派人严加监视,只等大周王师抵达,便将他们押送陛下御前。
自始至终,我甘州回鹘从未敢对陛下有半分不敬之心。
此番外臣前来,正是要表明我甘州回鹘举族归顺的诚意。
恳请以二十二万帐子民内附大周,甘为陛下前驱,效犬马之劳。
我族所有牛羊、骆驼及财货,愿悉数献于大周天子以资 。
其实甘州回鹘国相药罗葛乌木此言并非初衷。
他临行前所受王命,本是试探大周天子态度。若朝廷执意吞并甘州,回鹘部族便须举族西迁。
但面见天子柴皓后,药罗葛乌木顿觉此人乃不世出的雄主。在这位 面前,回鹘诸般算计犹如儿戏。此刻他说的每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纵使逃到天涯海角,也难逃大周铁骑。
与其徒劳挣扎,不如举国归降。虽失牛羊辎重,可保阖族性命。更何况成为大周子民,未必不是福分。
药罗葛乌木话音刚落,御座上的柴皓忽然轻笑:国相虽临时起意,倒也算明事理。可惜——
指尖轻叩案几,即便你真心劝谏,以甘州贵族们的短视,断不会听从。非朕不给机会,实乃汝主昏聩,无药可救!
君不见,大宛南越皆尘土!
这话如重锤砸在药罗葛乌木心头。老者身形微晃,挺直的脊梁骤然佝偻。他比谁都清楚:那位志大才疏的可汗侄子,当初不听劝阻执意勾结西夏残部,如今......
甘州回鹘近百年来不过是西夏的附庸。
他们竟敢趁此时机占据甘州自立为王,却不知大周只需派出一支偏师便能将其击溃!
可惜那位野心勃勃的可汗被权欲蒙蔽,对他的劝谏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