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你看这个。”林小乙将铜钱串递给走近的赵雄,并清晰地指出了暗记和私铸的痕迹,“这工艺,粗糙但规整,不像普通民间小炉私铸,倒像是有组织的工坊仿造,还留下了独有的记号。这记号……颇为奇特。”
赵雄接过铜钱,粗粝的手指摩挲着钱币边缘和那个飞鸟刻痕,眼神锐利如鹰。他久经江湖,自然看出这钱不寻常。“私铸钱带暗记,要么是帮会信物,要么是某种特殊交易的凭证。”他沉声道,“这死者,恐怕不是普通百姓。”
郑龙也凑过来瞥了一眼,哼道:“搞什么鬼名堂?杀人就杀人,还留串破钱当买路钱吗?”他更相信刀剑拳头,对这些弯弯绕绕的记号本能地不信任。
林小乙却缓缓摇头,目光再次投向那具无声诉说着惨烈的尸体,又落回手中这串仿佛带着不祥魔力的铜钱上:“郑大哥,或许,这串钱不是凶手留下的,而是死者拼死也要护住的东西。又或者……是凶手故意留下,像下战书一样,想告诉我们什么,或者误导我们……” 他顿了顿,感受着那飞鸟刻痕在指尖的凹凸感,“无论哪种,这串钱,都是钥匙。”
赵雄赞许地看了林小乙一眼,这个年轻人,观察力和直觉都越来越敏锐了。“吴文,尸体运回义庄,仔细勘验,一寸皮肤都别放过,重点查清死者身份,还有身上有无其他隐蔽标记或旧伤。郑龙,带人排查附近,看看最近三日有无失踪或形迹可疑之人。”他最后看向那串铜钱,“这钱,吴文你带回去,不仅是验成分工艺,想办法查查这飞鸟标记的来历,江湖上、黑市里,有没有人认得。”
“是!”众人领命,各自忙碌起来。
衙役们忍着恶心,用草席将尸体卷起抬上担架。林小乙站在原地,巷口微弱的光线在他年轻却已刻上坚毅线条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陋巷腐尸,一串特殊的私铸铜钱,一个可能与遥远朔风关相关的飞鸟暗记……父亲笔记中那模糊的“暗流”二字,此刻仿佛化作了实质的寒意。
他感觉,自己仿佛在无意中,又触碰到了那张笼罩一切的庞大黑幕的一根细微触须。这起看似发生在城市最阴暗角落的普通凶杀案,背后隐藏的,恐怕又是与“云鹤”阴影相关的、即将席卷而来的腥风血雨。
他看着郑龙指挥手下疏散看热闹的零星百姓,快步走了过去,语气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郑大哥。”
“嗯?”郑龙回过头,脸上还带着不耐烦。
“从明早开始,”林小乙直视着他的眼睛,那眼中不再只有新人的好奇,而是混合着警惕、决心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迫切,“我们的晨练,能不能多教几手应对背后突袭和以少打多的狠辣招式?”
郑龙愣了一下,打量着他,咧了咧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怎么?小子,闻到血腥味,知道怕了?还是觉得这案子扎手,想多备几手保命?”
林小乙没有笑,只是轻轻掂了掂手中那串仿佛重若千钧、带着死亡气息的铜钱,低声道:“直觉告诉我,这次的对手,恐怕不简单。我不想成为下一个需要别人来勘验的尸体。”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郑龙收起了戏谑的表情。郑龙看着眼前这个迅速成长的年轻人,最终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成!明天开始,老子教你点真格的!不过,小子,记住了,最快的刀,是这儿——”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和最狠的心。”
林小乙默然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那条吞噬了一条性命的老鼠巷深处。阴影浓重,仿佛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而那一串带着飞鸟标记的铜钱,已然在他心中敲响了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