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龙!”赵雄低喝一声,制止了他的鲁莽。刑讯是最后的手段,而且他有一种直觉,这次的事情,恐怕不是打几板子就能那么简单解决的。
吴文仿佛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最后的堡垒——那口大缸本身。他站起身,重新审视着这口粗陶大缸。缸壁很厚,表面粗糙不平,有着陶器烧制时自然形成的细微凹凸和气孔。他沿着缸壁慢慢摸索,手指仔细感受着每一寸的质感。没有裂缝,没有修补的痕迹,没有暗藏的孔洞。
他示意郑龙帮忙:“郑兄,搭把手,轻轻晃一下,听听动静。”
郑龙撇撇嘴,但还是上前,两只大手抵住缸沿,微微用力。大缸纹丝不动,里面传出米粒相互摩擦的沉闷沙沙声。
“稳当得很,底下实心的。”郑龙嘟囔道。
吴文却不死心,他让郑龙稳住缸,自己则找来一个矮凳,踩上去,将上半身探入缸口。缸里的米粒气味更加浓郁。他伸出手,插入米中,一直往下,直到触碰到坚硬的缸底。他闭上限,全靠手指的触感在米粒中缓慢地、一圈圈地摸索缸底和内壁。
没有异物。没有活动的底板。触感所及,皆是冰凉粗糙的陶器和滑溜的米粒。
他睁开眼,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这怎么可能?米难道真的自己消失了?
他从凳子上下来,脸色有些发白,不是累的,而是一种认知被挑战后的茫然。他看向赵雄,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干涩:“头儿,缸体……也无破损,内壁和缸底……实心,无异样。”
库房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林小乙在角落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和粮食过秤时秤杆与提绳摩擦的轻微吱呀声。
吴文的“精查”得出了最令人沮丧的结论——“无果”。所有的逻辑、所有的经验、所有的手段,在这个看似普通的米缸面前,全都碰了壁,摔得粉碎。
那种无形的、名为“怪力乱神”的阴影,仿佛随着吴文勘查的失败,变得更加浓重,沉甸甸地压在每个捕快的心头。就连最不信邪的郑龙,看着那口缸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惊疑不定。
赵雄的目光再次变得幽深,他缓缓扫过满脸绝望的陈丰年,扫过一脸挫败的吴文,扫过惊疑不定的郑龙和其他捕快,最后,又一次地,落在了那个仍在角落与粮袋搏斗的瘦小身影上。
林小乙刚刚称完一袋豆子,正拿着个小本子和一支秃头毛笔,舔了舔笔尖,笨拙地试图记录下数字,墨迹糊了一小块在纸上。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任务里,对这边陷入僵局的重大发现毫无察觉。
赵雄心中的疑虑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再一次悄然浮现。这个看似完全无关、蠢笨怯懦的小子,难道真的是破局的唯一……“运气”?
他不动声色,只是看着,目光如同潜伏的猎手,等待着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的某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