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纯粹。只听她一人。
萧无咎看着远处地平线上渐次亮起的赤红目灯,低声问:“你要做什么?”
墨七弦收回铜哨,黑袍猎猎,眸光如刃。
“既然他想重构我……”她淡淡开口,“那就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重构’。”
风起,残火翻卷,映照她身后一片悄然苏醒的钢铁之林。
而在千里之外的三州驿地底深处,新母机的核心室中,液态汞面静静流淌,映出无数屏幕画面——
各地信徒正自发拆除旧义体,高呼“还我真相”。
三州驿地底,新母机的核心室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脏,汞液如镜,无声流转。
银面郎立于高台之上,黑袍垂落,面具下的双瞳映着万千屏幕——那是遍布七州的信徒面孔,此刻正撕扯皮肉、拔除义体,嘶吼着“还我真相”。
他非但没有震怒,反而轻轻笑了。
“觉醒?不过是认知崩塌前的痉挛。”他指尖划过控制台,冷光游走,一串古老编码自指下浮现——逆溯协议·启动。
刹那间,大虞境内所有曾接收过墨七弦原始指令的星髓灯,尽数亮起幽蓝残影。
这些本已熄灭的灯柱,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自动接入隐秘频段,反向回传一段高频脉冲。
波形伪装成她声纹的余韵,却裹挟着足以穿透神经屏障的共振刺针。
当夜,七个城镇的灯柱接连爆裂。
碎片纷飞中,细如发丝的金属线腾空而起,像毒蛇般寻血入穴,悄然钻入那些刚从精神洗脑中脱敏者的耳道。
它们不伤肌肤,只在皮下重组,形成微型共振腔,与地脉深处的新母机遥相呼应。
次日黎明,阳光洒落街巷,人们却发现昨日清醒的亲人再度跪伏于地,眼神空洞,唇齿轻启:“她说……我们要更强。她说……血肉是原罪。”
肉锁藏身于洛阳西城一处废弃药庐改建的避难所,正为一名脱敏少年缝合耳后创口。
忽然,她动作一顿——刀尖挑出半融化的银丝,其结构竟与她当年用于稳定神经接驳的手术材料完全一致,只是排列方式被彻底倒置,由“调和”转为“入侵”。
“他们在用我的技术……反过来污染觉醒者!”她声音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
她曾亲手为三百七十二人植入腺体,以为那是救赎;如今却被银面郎改造成更精密的奴役工具。
她猛地将银丝投入火盆,火焰瞬间泛起诡异的紫芒。
这不是简单的机械复刻,而是对“人性”本身的亵渎——他们不再需要广播,不再需要口号。
只要有人记得墨七弦的声音、她的语气、她曾说过的每一句话,就能被扭曲成新的神谕。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观星台上,墨七弦正立于九座星髓灯阵列中央,青螺跪在一旁,十指紧贴地面,记录每一次异常震频。
风掠过铜铃,数据如雨落下,她眸光沉静,却压着千钧风暴。
她终于看清了敌人的进阶逻辑:
从模仿,到否定,再到——劫持感官。
他们不再争夺权力,而是争夺“真实”的定义权。
你的记忆、你的听觉、你所信的一切,都可以被篡改、被重播、被重新诠释。
她闭眼,启动“裂痕图谱”。
意识如刃,刺入虚空,强行追溯银面郎最近三次关键决策节点。
视野骤然分裂为三条心理路径:
第一条,通向全面战争——他引爆所有共振腺体,以百万信徒为祭品,唤醒远古星舰;
第二条,通向自我毁灭——他在意识云端留下“伪神遗言”,让信仰在他死后达到巅峰;
第三条……指向一座废弃育婴堂的地基坐标。
荒芜之地,无名之墟,却是她童年唯一留存记忆的起点。
她的呼吸微滞。
他在挖她的根。
就在她即将锁定那座坐标、解析其动机的瞬间——脑海轰然一空。
记忆锚点断裂。
她忘了昨晚答应萧无咎的事。
忘了自己为何站在这高台之上。
甚至忘了……青螺是谁。
风掠过台面,吹散了她手中写满推演的竹简。
一片片飞旋坠落,最后一片上,仅剩一行歪斜小字,墨迹未干:
“如果我也开始说谎……你还信我吗?”
远处天际,晨雾初起,如灰纱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