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为查探北境异象而来，却在途经一处干涸河床时，忽觉大地微微震颤。
抬眼望去——
远方地平线上，隐约有百人列队前行，步伐整齐，如钟摆般精准。
每人肩扛一根青铜管，长短一致，表面刻满细密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幽冷光泽。
风送来低沉的脚步声，还有某种……像是齿轮咬合般的金属嗡鸣。
他勒马停驻，目光深沉。
还不等他下令探查，那支队伍已自觉停下。
为首之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张布满旧疤的脸，胸前一枚残破铁牌随风轻晃——
牌上二字，依稀可辨：归尘。
第146章 老骨头烧成灰，也得点把火（续）
荒原夜风如刀，割裂寂静。
萧无咎端坐马上，黑袍翻卷如旗，目光死死锁住远方那支沉默行进的队伍。
百余人列阵如军，肩扛青铜长管，脚步竟分毫不乱——不是训练有素的兵卒能做到的程度，而是像某种精密仪器在运转，心跳、呼吸、落地声，全部被纳入一个无形的节律之中。
大地微颤，频率稳定，每十二秒钟震动一次，如同钟摆滴答，不疾不徐。
他眉心骤缩。
这不是人力可为的协调，是共振。
是有人用最原始的方式，把整支队伍变成了行走的“机械系统”。
为首之人抬头，疤痕纵横的脸在月光下宛如铁铸。
胸前铁牌轻晃，“归尘”二字斑驳却清晰。
那是曾追随墨七弦闯过天工死阵的残部，本应解散于尘烟之中，如今却如幽灵重现。
“你们……是什么？”萧无咎策马逼近，声音低沉如雷滚过旷野。
那人未答，只缓缓将手中青铜管轻顿地面。
嗡——一声低鸣扩散，整支队伍瞬间调整步伐，前后间距微妙收拢，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信号。
紧接着，队伍中某处，一道沙哑童音响起：
“齿轮转呀转，大的带小的，歪的也能动——”
歌声一起，奇异之事发生：所有人的步频微微加快，幅度极小，却精准叠加。
青铜管之间的空气似乎也随之震颤，形成一股向后的推力，竟让沉重负重下的行进速度不降反升！
萧无咎瞳孔一缩。
这不是歌谣，是指令编码！
“歪的也能动”——不是鼓励，是触发条件！
在结构偏移状态下启动补偿机制，这分明是她留下的自适应控制逻辑！
她甚至没留下文字，就把人工智能的底层调度规则，藏进了童谣的韵脚里！
他猛然仰头望向星空，寒意从脊背直冲脑门。
原来她早就知道，知识无法靠书本传承，权力会封锁典籍，王朝会焚毁匠谱。
所以她把自己的毕生所学，拆解成触觉、节奏、肌肉记忆、梦呓与民谣，像病毒一样植入千万凡人神经末梢。
她没有教人做傀儡。
她让人变成了傀儡的一部分。
而此刻，这股力量正在自我演化，无需命令，自发组织，精准执行——
这才是真正的“人人皆匠人”。
这才是她死前最后一道布局：以身为薪，点燃文明的本能。
就在此时，地底又传来一阵震颤。
十七次，间隔精确到毫厘，像是某种古老的心跳。
远在昆仑山脚，断崖之上，白发老者拄杖而立，浑浊双目陡然爆睁。
“十七震……变调摩尔斯码？”昆仑子枯指颤抖，“‘坐标已启，脉动为引’？！”
他猛地转身，一掌劈碎身后供奉五十年的神像。
碎石纷飞中，一枚暗青色罗盘自神像腹腔滑落——星髓所铸，能测地气流转，定位上古能源矿脉。
老者双膝跪地，捧盘如祭。
“丫头……你拿命当引信，引爆这世间的觉醒……”他嘶声低吼，眼中竟有泪光，“那我就把这座昆仑，给你炼成炮膛！让天地为炉，烧出一条活路！”
地壳深处，星髓矿脉开始共振。
而在千里之外的雪线隘口，一支少年队伍正踏着风雪疾行。
领头少年肩扛简陋木锤，眼中燃着前所未有的光。
但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比技术更难逾越的对峙——
——要救天下，先问山河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