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谎话说满五更天(1 / 2)

洛阳城,钦天监前。

晨雾未散,青石阶上已跪着一人。

玄穹子披发跣足,道袍撕裂,额头那枚六芒星烙痕如活物般蠕动,皮肉焦黑翻卷,鲜血顺着眉骨淌下,在石板上积成暗红小洼。

他双目赤红,嘶声如裂帛:“五塔将倾!天轨蒙尘!奸人以邪术遮蔽星辰,阻断通天之路——此乃逆天大罪!当诛!当焚!”

声音穿透宫墙,引得百官侧目。

几位礼部老臣互视一眼,齐步出列,跪奏于殿前:“启禀陛下,妖女墨七弦蛊惑人心,毁我神工圣迹,致信标崩解、天象错乱。若不速正典刑,恐招天罚!”

龙椅之上,帝王未语。

大殿寂静如渊。

就在这死寂之中,一道玄色身影缓步而出——萧无咎立于丹墀之下,衣袖垂落,指尖却轻轻摩挲着腰间刀柄的纹路。

他目光扫过群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入地:

“诸位口口声声‘天罚’,可曾见过天?”

众人一震。

他继续道:“五塔失联,信标中断,百姓惶恐,边关动荡。与其争执于虚无神谕,不如遣人实地察访,查明塔基实情。否则,今日斩一墨七弦,明日便可斩百工、焚匠籍,终至无人敢动一斧一凿。”

顿了顿,他躬身奏请:“臣请设‘天工察访使’,持节巡行五地,查验塔基安危,勘测地脉异动。此人,非墨七弦不可。”

满朝哗然。

有人怒斥“荒唐”,有人冷笑“包庇”。

唯有皇帝沉吟片刻,竟准了奏。

圣旨落地,墨七弦立于宫门外,手中握着一方青铜符节,冷风拂面,她神色不动。

萧无咎走来,与她并肩而立,低语仅两人可闻:“他们信的是神谕,你要让他们亲眼看见——神在说谎。”

她眸光微闪,没应话,只将符节收入袖中,转身离去。

三日后,南沼雾林。

瘴气如灰纱笼罩密林,藤蔓垂挂如绞索,空气中弥漫着腐叶与铁锈混合的气息。

远处隐约传来锤击声,节奏整齐,带着某种诡异的仪式感。

墨七弦伏在湿滑的岩壁上,目光锁定前方山谷中的工地——一座尚未完工的通天塔正在拔地而起,黑石垒砌的基座深埋泥沼,四周插满白幡,每根幡下都绑着一根刻满符文的木桩,桩上渗出血迹。

工人面无表情地搬运石料,眼神空洞,口中喃喃念诵:“登塔者升天,献魂者得永生……”

“疯了。”她低声自语,“不是洗脑,是神经共振诱导。”

这时,树丛窸窣作响,一人踉跄扑出——风骨生,脸上带伤,手中紧攥半张黄纸。

身后追兵吆喝逼近。

墨七弦挥手,袖中铁丝弹出,精准绊倒两名官兵。

她拽起风骨生便走,穿林渡溪,直至安全处才停下。

“你写的?”她展开那张纸,上面赫然是三个血字:塔倒木,主心亡。

风骨生喘息道:“拆字谶语……我本想提醒百姓,可他们已不信文字,只信‘星降吉兆’。”

墨七弦沉默片刻,忽而开口:“你会编曲吗?”

风骨生一愣。

“我要一首童谣,简单,押韵,能钻进梦里。”

当晚,街头巷尾开始流传新调:

“星眼睁,人心慌,谁把魂魄焊铁梁?

夜夜敲,不停工,娘在坟头哭断肠……”

又有盲童沿街乞唱:“昨夜梦见娘,她说塔底有人哭得响……”

歌声飘入营地,工人起初嗤笑,可接连几夜,人人噩梦不断——梦见自己被钉在桩上,听见地下传来亲人的呼唤,醒来时满脸泪痕,指甲抠破掌心。

逃亡开始了。

一人,两人,十人……队伍日渐稀疏。

祭司怒斥“邪音乱心”,下令封口禁歌,可越封锁,流言越盛,如同菌丝在黑暗中悄然蔓延。

与此同时,月影婆登上林外高崖,手持一面古铜镜,凝望苍穹。

“来了。”她轻声道。

子时将至,天幕一角,一颗“新星”缓缓浮现,光芒柔和,轨迹固定——正是所谓“天降吉兆”。

墨七弦点头。

早已埋伏在高地的匠人立即拉动机关——竹架撑起油布幕,背面燃起火堆,铜镜组阵反射光影,一道完全相同的“星辰”提前一刻钟出现在天际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