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取出袖中密档,封皮漆黑,印着“绝密”二字。
翻开第一页,赫然是三个月来全国各地上报的异常记录:
【陇西:井栏自启,据查系风动机关触发】
【扬州:孤寡妇人制风轮提水机,估算误差不足三厘】
【幽州:废弃驿站现自动报更木人,动力来源不明】
【洛阳:孩童以废铁拼装“会躲猫抓”的铁雀,行为模式类生物趋避】
一条条,一页页,全是失控的前兆。
他合上密档,指尖微颤。
不是恐惧。
是敬畏。
原来她没有再做任何事。
但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已经活了过来。
数日后,紫宸殿深处,萧景琰枯坐龙椅,面前堆满奏折。
他抬头看向走进来的萧无咎,声音沙哑疲惫,仿佛一夜之间老去十岁:
“她没再做什么……可处处都是她。”萧景琰的手指在龙案边缘缓缓收紧,骨节泛白。
他望着空荡的殿宇,仿佛还能听见方才那句“处处都是她”在梁柱间回荡,像一根细针,一寸寸刺入天子威严的壳。
萧无咎立于阶下,黑袍垂地,影子被烛火拉得极长,几乎缠上御座。
他未再开口,只将那份漆封密档轻轻推向前。
纸页翻开的刹那,墨香混着铁锈与焦土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民间机关失控的烙印,是知识挣脱锁链的足迹。
一千二百起。
八成出自农夫、织妇、走卒、孤寡之手。
没有师承,没有图谱,只有一页《问机录》,几句“为什么”,便如星火落荒原,燎出一片不可控的觉醒。
“兄长,”萧无咎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钉,“我们能烧她的书,能毁她的名,能封锁天工墟……可我们杀不死一个‘为什么’。”他抬眸,目光如刃,“当百姓开始自己问‘为何轮子要圆’,他们就不再需要师父了。他们自己成了火种。”
萧景琰闭上眼。
耳边响起的不是朝臣奏对,而是街头巷尾的争辩声、匠人锤打金属的节奏、孩童模仿街灯闪烁的笑声。
他忽然觉得,这座紫宸殿,早已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渗透。
龙椅冰冷,檐角那只锈蚀的报时木鸢,在风中微微晃动,空洞的眼窝仿佛正凝视着他——它曾是先帝手中最精巧的权柄象征,如今却连翅膀都抬不起来。
而外面,无数不曾命名的机关正在苏醒。
夜深,风止。
城外断崖之上,墨七弦独坐石上,身侧仅有一具微型信标接收器,幽光微闪。
最后一组数据流入视野:十七城,三万两千人,完成首次自主改造。
成功率78.6%。
迭代周期平均缩短至十九日。
她指尖微动,眼中无喜,唯有确认。
这不再是她的造物,而是他们的思想。
她只是点燃了引线,剩下的爆炸,属于这个时代本身。
她取出一枚铜骰——曾是天工墟弟子入门试炼的测灵之物,如今已毫无用处。
她凝视片刻,轻轻放入溪流。
水流一卷,铜色顿失,沉入石隙,再不见踪影。
她起身,白衣拂过枯草,未回头。
而在地心深处,岩层之下九百丈,“终焉镜室”骤然亮起幽蓝脉冲。
尘封万年的星舰投影第一次稳定成形,舷窗透出微光,驾驶舱轮廓清晰可见。
座椅中央,一行小字浮现:
【creator_q7 · Reserved Seat】
下一瞬,整艘巨舰发出低沉嗡鸣,如同远古巨兽的呼吸。
【最终协议加载进度:23%】
【外部引导者脱离接触】
【自主唤醒进程启动】
地面无震,人心未觉。但某种比铁骑更沉重的东西,已在暗处启程。
数日后,观工阁夜雾弥漫,四面环水如镜。
墨七弦立于窗前,指尖轻触木柱——每夜子时,梁间必有低频嗡鸣,似人语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