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把面拿去做点疙瘩汤吧,肉也切进去,多做点,让大姐和孩子们吃饱。”
蒋春兰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行。”
李砚秋又转向李念娣。
“姐,孩子们呢?我跟你一起去叫他们回来吃饭。”
听到“吃饭”两个字,李念娣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光。
她有些局促地绞着衣角,嘴唇动了动,小声说。
“当家的和他爹娘……也在食堂那边……”
蒋春兰一听,眼睛就立了起来,但话到嘴边,看着女儿那张蜡黄的脸,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便宜他们了!去做饭!”
说罢,便拎着棒子面和猪肉,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厨房,锅碗瓢盆很快就响了起来。
这便是默许了。
李念娣感激地看了弟弟一眼,领着他走出了院子。
姐弟俩穿过几条空寂的巷子,来到村后的一片干涸的河滩上。
远远的,就看见两个瘦小的身影蹲在地上,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永幸!永福!”
李念娣喊了一声。
两个孩子闻声抬起头,是两张蜡黄的小脸,嘴唇干裂,身上的衣服打着补丁,又脏又旧。
他们是李念娣的两个儿子,大的叫曹永幸,八岁,小的叫曹永福,六岁。
看到是母亲和陌生的舅舅,两个孩子有些怯生生地站了起来,手里还捏着一块黄泥巴似的东西。
李念娣快步走过去,当她看清大儿子永幸正准备把那块黄泥往嘴里塞时,她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你吃啥呢!”
她一把夺过那块东西,又急又气,声音都变了调。
那是一块泛着白色的泥土,被村里人叫做“观音土”。
曹永幸被吓了一跳,怯怯地看着母亲。
“妈……放牛的二蛋哥说,这个能吃,吃了……肚子就不饿了。”
小儿子永福也跟着点头,奶声奶气地附和。
“哥说,吃了就不饿了。”
李念娣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是愤怒,是心疼,更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扬起手,一巴掌拍在曹永幸的背上,力道却不重。
“哪个让你吃这个的!这是土!是会吃死人的!”
她一边哭,一边打,声音里满是绝望。
“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吗?树叶子汤刮油,咱们少喝点,省着点力气,等秋收了就有粮食了!你怎么就不听话啊!”
曹永幸被打得一愣,随即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弟弟永福见哥哥哭了,也跟着哭起来。
一时间,空旷的河滩上,只剩下母子三人悲痛的哭声。
李砚秋走上前,轻轻拉住了大姐的手。
“姐,别打了。”
他的声音很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李念娣这才停了手,蹲在地上,将两个儿子紧紧搂在怀里,哭得浑身颤抖。
李砚秋蹲下身,看着两个满脸泪痕的外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
“永幸,永福,别哭了。我是你们的舅舅。”
他从口袋里摸索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摸出来。他忘了,这个年代,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哄孩子的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