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视众人,缓缓说道:“遇到这种情况,聪明的官员会做几件事。第一,动用官仓的储备粮,平粜(tiào)或者借贷给百姓。平粜,就是官府以低于市场的价格出售粮食,增加‘供给’,拉低价格。但这需要官府真有粮食储备,所以平时建立和完善常平仓制度至关重要。”
“第二,鼓励甚至组织商人从外地运粮进来。你可以给予他们一些便利,比如减免部分关卡税,或者承诺如果粮价下跌,官府可以保底收购一部分。吸引外地的‘供给’进来,本地的粮价自然就稳住了。”
“第三,也是最根本的,组织百姓以工代赈。比如兴修水利、整修道路。让那些受灾的百姓通过劳动换取粮食或钱币,而不是白白接受施舍。这样既解决了他们眼前的生存问题,又为将来提升了‘生产力’,还避免了单纯发放救济可能滋生的懒惰和依赖。这叫把‘需求’转化为有效的‘生产’活动。”
一番话,听得众人茅塞顿开。原来应对灾荒,并非只有强行行政命令和单纯发放救济两条路。
利用经济规律,可以有更多、更有效的手段!
李斯在角落默默点头,赵天成所言,与他处理一些地方事务时的思路不谋而合,但赵天成将其理论化、系统化了,听起来更加清晰透彻。此子对人心、对世情的把握,确实已臻化境。
扶苏更是心潮起伏。
先生之法,既遵循了“物”之常理,又兼顾了“人”之仁德,并非冷酷算计,实乃大智慧!
若各地官吏皆能如此施政,何愁天下不治,百姓不安?
赵天成看着他们若有所悟的样子,继续说道:“再说说‘钱’和‘赋税’。你们将来收了税,除了上缴国库的部分,留在地方使用的,怎么花?”
“自然是用在修桥补路、维持官府运转等方面。”冯劫回答道。
“没错,但这些花费,也要讲究‘经济学’。”赵天成说道,“比如,同样是修路,是修连接重要城镇、促进商贸的干道,还是修某个权贵家门口的面子路?同样的钱,花在哪里对本地‘生产’和‘交换’的促进作用更大?你们心里得有一本账。”
“还有,征税的比例和方式。我之前说过‘通货膨胀’的道理。你们地方官虽然不能铸币,但你们征收的赋税,如果过于沉重,超出了百姓的承受能力,就相当于变相抽干了他们用于再‘生产’和交换的‘本钱’。杀鸡取卵,最终受损的还是本地的经济活力。所以,善于理财的官员,会想办法‘培植税源’,也就是先帮助百姓发展生产,让财富的总盘子变大,这样即使税率不变,能收上来的税也自然增多。这叫‘放水养鱼’。”
王铮听得眼睛发亮,他家族深谙此道,往往通过扶持一些产业,最终获得更丰厚的回报,没想到这竟也与先生的理论暗合。
“最后,再说说你们自己。”赵天成语气带着一丝戏谑,“你们将来当了官,手里有权,肯定会有很多人来巴结你们,给你们送钱送物,希望你们在政策上给予方便。你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