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茶二字,如同带着魔咒,深深烙印在他们脑海,预示着一场无声的征服,即将随着使团北上,悄然蔓延。
赵天成看着三人被“砖茶”之策震撼得无以复加的模样,嘴角那抹仿佛能洞悉世间所有弱点的笑意愈发明显。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幽深,如同在俯瞰一张唯有他能看清的天下舆图。
“北边匈奴的事,用这些软刀子慢慢渗着,算是以柔克刚。但光会渗透不够,还得会扎根。草原茫茫如海,不能总是等浪头打过来才反应。还得主动把船坞、灯塔建在关键的水道上,让大秦的烽燧真正楔进草原的腹心之地,才能谈得上长久掌控。”
他伸出食指,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划拉起来,虽简陋,却自有一股指点江山的迫人气势。
“草原虽阔,但并非无处下手。有些地方,是地之咽喉,水之源头,是命脉所在。你们这趟出去,眼睛别光盯着人头和牛羊,得多看山势走向,看水流何方。”
“首先,最要紧的,便是‘河南地’!”赵天成的指尖重重一点,“黄河百害,唯富一套。便是说黄河在阴山脚下拐出的那片巨大河湾之地。此地,水草丰美,地势平坦,得黄河水灌溉之利,既可牧马,又能垦殖。前朝赵武灵王曾在此设云中、九原等郡,是有根基的。”
“蒙恬北逐匈奴,收复的正是此地。此处,是你们大秦顶在匈奴胸口的一把尖刀,绝不可失,反而要加倍经营!不仅要加固高阙塞、阳山防线,更要在黄河渡口、阴山通往漠北的谷口要道,增筑戍堡、烽燧。此地,是你们大军出塞最便捷的跳板,也是囤积粮草、威慑草原的根本。将来若能移民实边,此地便是桥头堡。”
李由屏息,河南地的重要性他自然知晓,但从未听过如此从“扎根”和“命脉”角度进行的冷酷剖析。
蒙海更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他曾在那些戍堡间巡弋,此刻才更觉其分量。
“其次,河西!”赵天成的指尖向西划过,“出了陇西,渡过大河,有一片被羌人、月氏人占据的广阔土地,夹在祁连山)与马鬃山之间,有一条天然的平坦走廊,就是河西走廊。”
“此地关键,在于南山!南山高峻,积雪融化,形成条条河流,哺育出片片绿洲。月氏人之所以强盛,正因占据了这些水草丰美之地。此地,必须拿下来!不仅是为斩匈奴右臂,更是为我大秦打通西去之门户。要在这条走廊上,择其中枢、水草最盛之处,筑城!屯田!驻军!”
“控制此地,则西可通西域诸国,南可隔断羌胡,东可护佑关中,北可威胁匈奴侧背。此地若在我手,匈奴如断一臂,我大秦则如猛虎添翼!”
扶苏眼中精光爆闪,河西之地,他只在古老的舆图上见过模糊记载,此刻被赵天成点出,竟有如此战略价值,仿佛一把钥匙,能打开西边无穷的宝藏与威胁。
“再看东北方向,”赵天成的手指又指向东北,“辽东之外,更有广阔天地。燕将秦开曾击东胡,拓地千里,至襄平、辽东南。然其北更远之地,有大泽、有弱水,土地之广袤,远超想象。东胡虽暂退,其实力犹存,且与匈奴时有勾结。若能遣精干之士,沿辽水、大梁水北上,深入探查,于其水草丰美、地势险要之处,秘密标记。”
“未来若有机会,便可择地建立前哨,如同打入东胡与匈奴之间的一颗钉子,使其不能毫无顾忌地联手。此地经营,功在千秋。”
蒙海听得有些茫然,辽东之外的世界,对他而言过于遥远和陌生,但赵天成语气中的笃定,让他不敢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