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安静了一瞬,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滴水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蒙海的问题,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好奇与期盼。
经历了对秦政困境的剖析、对战争本质的揭露、对叙事权的震撼认知,乃至对司马懿阴鸷权术和晋朝短命悲剧的听闻,他们都迫切地想从这位言辞犀利、视角骇人的“先生”口中,听到一个不一样的、光明的可能性。
赵天成被蒙海这直愣愣的一问给逗乐了,他嗤笑一声,在草堆里挪了挪屁股,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仿佛要开始讲一个长长的故事。
“我眼中的王朝景象啊?怎么说呢?”他咂摸了一下嘴,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组织语言。
“你们觉得大秦够强了吧?虎狼之师,扫平六合。觉得始皇帝够厉害了吧?千古一帝,说一不二。但说实话,在我眼里,你们这儿……也就那么回事。绷得太紧,压得太狠,老百姓日子过得苦哈哈的,指不定哪天就‘嘭’一声,炸了。”
他这话毫不客气,让扶苏和李由脸色都有些尴尬,隔壁的嬴政眉头微蹙,但并未发作,反而更加凝神。
“但要说到真正让我觉得有点意思,算得上‘盛世’模样的,”
赵天成话锋一转,眼神飘向虚空,带着一种罕见的、并非嘲讽的悠远神情,“那还得是一万年前,一个叫‘唐’的朝代,它中间有那么一段,叫‘开元盛世’。”
“唐?开元盛世?”扶苏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两个陌生的词汇,心弦被莫名拨动。
李由也露出专注倾听的神情。
蒙海则瞪大了眼睛,生怕漏掉一个字。
“对,唐朝,开元盛世。”赵天成肯定道,“那会儿离现在,嗯,差不多一万年吧。你们别瞪眼,听着就行。那可不是靠严刑峻法、把人当牲口使唤出来的强大,那是一种……从里到外透着的活力和富裕。”
“首先,说说最底层的,老百姓的日子。”赵天成竖起一根手指。
“开元那会儿,一个最普通的农夫家里,只要不是碰上特大天灾,仓里是有余粮的。不仅能吃饱,隔三差五还能见点荤腥。朝廷推行‘均田制’,虽然也不是绝对平均,但至少保证了大部分丁男能分到一块足以养活一家老小的土地。而且税赋相对固定,叫‘租庸调’,交够了粮食、布匹,服完了每年的徭役,剩下的收成是你自己的!”
“多劳就能多得!不像你们这儿,无穷无尽的徭役兵役,恨不得把人的骨髓都榨出来。”
扶苏忍不住插话,带着难以置信:“先生之意,万年前那唐朝农夫,竟能……竟能仓有余粮?且税役有定数,非……非如眼下这般,征发无度?”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和向往。
“废话!”赵天成白了他一眼,“不然能叫盛世?光是能吃饱饭这一条,就比你们大秦强出八条街去!而且人家朝廷还大力兴修水利,搞了很多大型灌溉工程,抗旱防涝的能力强了不少。农夫手里有点余粮,就能换成钱,买点更好的农具,或者给家里添置点东西,送孩子去识两个字……”
“这日子,是不是就有个奔头了?不像你们这儿的黔首,活着就是为了给官府干活,然后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