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树屯外,废弃窑洞。
电台最后一丝微弱的电流声也彻底消失了,小陈徒劳地拧动着旋钮,屏幕上只有一片死寂的漆黑。刺骨的寒风从窑洞的破口灌入,吹得人透心凉,一如众人此刻的心情。
“大队长,核心部件烧了,彻底没救了。”小陈的声音带着沮丧和一丝自责,他徒劳地拍打着冰冷的机器外壳,“这鬼天气,加上信号不稳…”
林锋抬手止住了他后续的话,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台沉默的电台上一—这台从上海敌人手中缴获,伴随他们辗转千里的设备,终究没能挺过东北严冬的最后一程。它带来的最后信息,那个关于苏军可能“考虑”留下部分弹药的不完整电文,此刻显得如此珍贵又如此虚无。
“不怪你,小陈。”林锋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波澜,“能把信号捕捉到,已经立了功。至少我们知道,苏军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他们对那些带不走的‘累赘’,态度是摇摆的。”
他转过身,看向围拢过来的周大海、“夜莺”和赵小川等人。窑洞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马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映照着一张张疲惫但依旧坚毅的脸。
“但电台坏了,靠我们这几个人,想再和榆树屯的苏军建立有效联系,几乎不可能。”林锋语气沉重,“强行接触,风险太大,一旦被对方视为挑衅,后果不堪设想。我们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夜莺”紧了紧裹在身上的破旧棉袄,冷静分析:“就算联系上,对方是否肯买账,也是未知数。苏军的态度一直暧昧,他们更在乎的是自己安全撤离,未必愿意为了我们这点‘小事’节外生枝。”
周大海啐了一口带着冰碴的唾沫,闷声道:“他娘的,那就是没戏了?眼睁睁看着那些好东西被他们炸掉或者留给国民党?”
林锋没有直接回答,他走到窑洞口,撩开挡风的破草帘,望向外面漆黑一片的雪原。远处,榆树屯苏军营地星星点点的灯火,在寒夜里如同鬼火般闪烁。
“我们的任务,是尽最大努力争取。但现在,这条路暂时走不通了。”他放下草帘,隔绝了外面的寒风,眼神重新变得锐利,“不能在这里无谓地耗下去。电台损坏前,支队前指应该已经收到了我们关于‘铁砧’布防图的汇报。我们现在必须立刻返回,向上级说明这里的情况,同时…”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我预感,四平前线,恐怕要有大变动了。”
众人神色一凛。他们跟随林锋日久,深知这位队长不仅战术高超,对战场态势的嗅觉也异常敏锐。
“大队长,你的意思是…”赵小川忍不住问道。
“仗打到这个份上,敌我力量对比悬殊。我们虽然利用‘铁砧’情报打掉了敌人几处要害,延缓了他们的攻势,但整体战局…”林锋摇了摇头,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主力部队连续血战,伤亡巨大,弹药消耗更是惊人。苏军这条路指望不上,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他没有明说“撤退”二字,但在场的都是老兵,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一种沉重的气氛在窑洞里弥漫开来。
“收拾东西,十分钟后出发,返回支队前指。”林锋下达了命令,不容置疑。
没有多余的废话,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默默收拾着简陋的行装。电台的残骸被小心掩埋,不能留下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痕迹。
返回的路途同样艰辛。暴风雪虽然停了,但积雪更深,寒风如刀。失去了电台,他们与上级的联系暂时中断,只能依靠记忆和指北针在茫茫雪原中辨认方向。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几支同样向北转移的小股部队和零散人员。从他们疲惫不堪、沉默行军的姿态中,“雪狼”队员们更加印证了林锋的判断——前线的局势,恐怕比想象的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