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指返回“雪狼”新的隐蔽集结地,林锋带回的不仅仅是首长的肯定和新的命令,还有一种沉甸甸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压力。情报已经送出,战争的齿轮开始按照新的情报加速转动,而他们,则获得了大战前最后、也是最宝贵的短暂喘息。
集结地设在更靠近后方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散落着几个匆忙挖掘加固的雪窝子和利用林木搭建的简易隐蔽棚。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没有了日常训练的呼喝声,也没有了战前讨论的嘈杂。队员们大多沉默地待在各自的位置上,检查着武器,将所剩不多的弹药一遍遍清点,给刺刀开刃,或者只是靠着冰冷的岩壁,闭目养神。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钢铁、皮革、汗水和雪末的独特气味,更深层的,是一种引而不发的肃杀。
林锋走过一个个沉默的队员。他看到周大海正用缴获的枪油,一丝不苟地擦拭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的每一个零件,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他看到“夜莺”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就着微弱的天光,用磨石细细打磨着匕首的锋刃,眼神冷冽。赵小川则抱着他那支视若生命的狙击步枪,用干净的软布反复擦拭着瞄准镜的镜片,仿佛要将远处敌人的身影提前纳入视野。
没有人说话,但一种无形的纽带将所有人紧紧连接在一起。杨木林子的牺牲像一道深刻的烙印,疼痛尚未消退,却也让这支队伍变得更加内敛和坚韧。
林锋在一个雪窝子前停下,里面是胳膊受伤的那名队员,卫生员刚给他换完药。看到林锋,他挣扎着想站起来。
“别动,好好休息。”林锋按住他的肩膀,看了看包扎好的伤口,“感觉怎么样?”
“没事,大队长,皮外伤,不影响开枪!”队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力。
林锋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只是用力捏了捏他完好的那边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走到山坳边缘,找了个能俯瞰下方朦胧景色的位置坐下。从怀里摸出半个冻得硬邦邦的土豆,慢慢啃着。味同嚼蜡,但身体需要热量。
他的目光投向四平城的方向。远方的天际线一片沉寂,但这种沉寂却比震耳欲聋的炮火更让人心悸。他知道,在这片沉寂之下,是双方数以万计士兵紧绷的神经,是无数蓄势待发的枪炮,是即将被引爆的、足以吞噬一切的火山口。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穿越前在史料上看到的关于四平保卫战的只言片语——“惨烈”、“血流成河”、“战略撤退”……这些冰冷的词汇,如今却即将成为他和身边这些活生生的兄弟们要亲身经历的残酷现实。他知道历史的大致走向,却无法改变其沉重的车轮,这种无力感有时比面对面的厮杀更让人煎熬。
但他更清楚,作为一名指挥官,他现在不能有任何犹豫和软弱。他必须比任何人都要坚定。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周大海走了过来,在他旁边坐下,递过来一个军用水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