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花溅在苏晚照袖角时，她甚至没来得及躲。
疯匠的尸体歪在石堆里，半张脸陷进冰缝，可那只攥着竹简的手仍保持着捧护的姿势，像在守护什么稀世珍宝。
系统，检测。她蹲下身，指尖刚触到竹简，识海便炸开刺耳鸣响。
【检测到违禁工艺《寒铁血铠录》——需活人浸泡寒铁溶液，以痛苦激发金属活性，成品刀枪不入，代价：每副甲需三命。】
苏晚照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三日前在谢昭书房见过的《大燕律》，卷首明晃晃写着禁活人祭器，违者抄家灭族。
可此刻竹简上的血字还在渗着红，像在笑她的天真——原来宇文阀早把王法踩进泥里了。
阿照！
铁戈的大嗓门从身后传来。
这北疆糙汉不知何时裹着件染血的皮袄凑过来，络腮胡上挂着冰碴子：那老匹夫死了？他瞥了眼竹简，浓眉皱成疙瘩，这上边写的...活人？
苏晚照把竹简往怀里一揣，站起身时膝盖发出的响。
她望着冰湖对岸——那边已经堆起了小山似的账本，全是从宇文阀仓库里翻出的银钱往来账、私盐贩卖账、赈灾粮克扣账。
火折子在她手里转了两圈，突然地引燃了最上面一本。
寒铁之罪，不在铁，而在账。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子扎进寒风里，谁批的款？
谁走的货？
谁瞒的报？
火苗舔着账本边角，腾起的黑烟里飘出焦糊的墨香。
铁戈蹲下来帮忙添柴火，粗粝的手指蹭过某页泛黄的纸，突然低骂：狗日的，去年苏州涝灾，他们竟把三万石赈灾粮写成喂马料！
所以要烧干净。苏晚照盯着跳动的火焰，耳尖被烤得发烫，烧了这些纸，烧不掉的...就用他们的命抵。
火光映得她眼尾泛红，倒像是被烟呛的。
铁戈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暗道口，这姑娘被系统逼得暴露金手指时，也是这样咬着后槽牙说——那时候他还觉得这细皮嫩肉的小娘子像株温室花，现在倒觉得，她手里的算盘比北疆的狼牙棒还利。
苏姑娘。他挠了挠后脑勺，萧景珩那老匹夫不会善罢甘休的。
让他来。苏晚照把最后一本账册踢进火里，火星子炸在她发间，我苏晚照的账本，专治各种不服。
话音未落，怀里的系统突然烫得惊人。
苏晚照刚要掏，就听见千里外的北风卷着马蹄声——
百里外的萧氏军营里，青铜烛台砸在地上。
萧景珩攥着寒铁残片的手在滴血，剑锋上还挂着第三名信使的血：熔炉炸了？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那堆废铁里没翻出配方？
亲卫跪得膝盖生疼：回将军，只找到半卷...说是被个疯匠抱走了。
废物！萧景珩挥剑劈断案几，桃花木碎屑溅了亲卫满脸，炉可炸，铁不灭！他突然笑了，指腹摩挲着寒铁残片上的纹路，传令下去——启动血铠计划，今夜子时，征召三百死囚，活人淬火！
帐外风雪骤起，刮得军旗猎猎作响。
阴影里，穿灰布短打的小斯缩了缩脖子，指尖悄悄摸向腰间的密信筒——这是谢昭半年前安插的细作，此刻正用冻僵的手在袖口写暗语：血铠启动，活人三百。
同一时间，冰湖边的苏晚照猛地踉跄一步。
系统红光刺得她睁不开眼，提示音像敲破锣：【警告：检测到活体冶炼非法工艺，触发天下商王道德惩罚——财运值-5000！】
我嘞个系统大爷！她捂着额头骂，算盘珠子在腰间撞得叮当响，上个月赚的五千两就这么没了？可骂着骂着，她又笑了，指尖轻轻抚过怀里的《寒铁血铠录》，不过...拿五千两换三百条命，这单生意，划算。
铁戈凑过来：苏姑娘笑啥？
笑萧景珩蠢。苏晚照望着渐弱的火光，眼睛亮得像星子，他以为烧了炉就能藏罪？
他以为用活人就能铸甲？她突然拔高声音，他不知道...有人的算盘，早把他的命算进账里了。
远处传来马蹄声。
苏晚照转头望去，雪地里一道玄色身影正策马而来，腕上的绷带被风吹得翻飞——是谢昭。
他怀里还抱着个布包，隔着老远都能闻到糖霜山楂的甜香。
谢昭在她面前勒住马，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苏州陈记的新糖霜，加了桂花。
苏晚照刚要接，突然瞥见他袖中露出半截符纸，正是方才在北疆用过的遮光阵符文。
她挑眉：谢大人又偷学禁术？
为某人的金手指擦屁股，总得有点真本事。谢昭翻身下马，指尖轻轻拂去她发间的火星，小陆还在研究符文，说要改良个隐光阵
打住。苏晚照把竹简往他手里一塞，先看看这个，萧景珩要活人淬火。
谢昭的手指猛地收紧。
他低头扫过竹简，眸底翻涌的暗潮比冰湖更冷：我这就修书给太学，让他们联合御史台参他——
不急。苏晚照扯了扯他的衣袖，算盘珠子在两人中间晃啊晃，先吃糖，吃饱了才有力气算账。
谢昭被她拽着在火堆边坐下，看她舔着糖霜山楂的模样，突然低笑：阿照，你这算的...到底是银钱账，还是人命账？
苏晚照咬下颗山楂，甜酸汁儿溅在他衣襟上：都算。她望着跳跃的火光，声音轻得像叹息，等把这些账都算清了...我要让全天下知道，苏晚照的算盘，既能拨银钱，也能拨乾坤。
雪越下越大，将两人的影子融成一片。
谢昭望着她被火映红的侧脸，悄悄把袖中未递出的蜜饯又往怀里塞了塞——反正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哄她吃甜。
而此刻的小陆正蹲在北疆地穴里，对着谢昭留下的符文抓耳挠腮。
他捏着算筹喃喃：这遮光阵的纹路...怎么和苏姑娘的金手指光轨这么像？
难不成谢大人早就算到今天？
冰湖的火渐渐熄了，只余一堆黑炭。
可苏晚照知道，有些火才刚烧起来——烧穿阴云，烧尽污垢，烧出个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