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雨墨构筑的系统性康复支持和叶凡小心翼翼、以“朋友”自居的陪伴下,林晚晴的恢复进程似乎步入了一条稳定而缓慢的轨道。她的肢体力量在逐渐增强,已经能够借助助行器独立行走一小段距离。她与叶凡的相处,也渐渐形成了一种新的模式——一种基于感激和习惯的、温和而疏离的依赖。她习惯了他的准时出现,习惯了他带来的符合她口味的食物,习惯了他沉默却可靠的陪伴。她称他为“叶凡”,语气自然,仿佛他只是一个认识了许久、值得信任的普通朋友。
然而,人类的大脑,尤其是受过创伤的大脑,其复杂程度远超任何精密的仪器。那些被潜意识强行封存的记忆,并未真正消失,它们只是变成了深埋在冰封湖面下的暗流,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会悄然涌动,试图冲破那层脆弱的冰层。
这天下午,阳光很好。叶凡推着轮椅,带林晚晴到医院花园里晒太阳。秋日的气息已经很明显,空气中带着微凉的草木清香。一片金黄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轻轻飘落在林晚晴膝头的毛毯上。她伸出手,捡起那片叶子,对着阳光仔细看着叶片上清晰的脉络,眼神有些恍惚。
“以前……好像也有过这样的下午。”她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也是这样的叶子,落在……落在琴盖上。”
叶凡推着轮椅的手微微一顿,心跳漏了一拍。琴盖?她指的是林家老宅那架她少女时期练习用的钢琴?还是……他们婚后住所里,那架她偶尔会弹奏的白色三角钢琴?他不敢接话,生怕任何一点引导都会惊扰这偶然浮现的记忆泡沫,只是更加放缓了推车的速度,屏息凝神地听着。
林晚晴的眉头微微蹙起,努力地思索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片银杏叶。“好像……有人在听……光线……很暖……”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逐渐失去了焦点,仿佛穿透了眼前的阳光和树木,看到了另一个时空的画面。
突然,她猛地抱住了头,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的呻吟!
“痛……头好痛!”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手指用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仿佛要将那突如其来的、撕裂般的痛楚从大脑里硬生生拽出去!
“晚晴!”叶凡大惊失色,立刻蹲下身,想要查看她的情况,却又不敢贸然触碰她。
“走开……不要!”林晚晴猛地挥开他试图安抚的手,眼神在剧痛中充满了惊惧和混乱,她看着叶凡,那眼神不再是平日的平静或客套的感激,而是一种仿佛看到什么可怕事物般的、本能的恐惧!“是你……是你……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她语无伦次,头痛似乎让她将眼前的人和某些混乱、痛苦的记忆碎片错误地关联在了一起。
叶凡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他看着她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看着她眼中那混合着依赖(在他日常照顾下产生的)和此刻因混乱记忆而引发的恐惧,一种巨大的、近乎绝望的无力感将他淹没。
他什么都不能做。
他甚至不能靠近。
他的存在本身,似乎就成了刺激她痛苦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