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的面容完全映入叶凡眼帘时，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再次停滞。
依旧是那张颠倒众生的脸，眉眼精致，鼻梁高挺，唇形完美。但曾经流转其中的万种风情、闪烁着的危险与诱惑的光芒，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洗尽铅华的平静，一种沉淀下来的、带着疲惫却异常坚韧的神色。她的皮肤被沙漠的阳光晒成了健康的蜜色，额角和脸颊甚至能看到细小的、被风沙刮擦的痕迹。
她看到叶凡，显然也愣住了。
那双曾经荒芜如灰烬的眸子，在刹那间猛地收缩，瞳孔深处掠过极其强烈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飞快闪过、几乎无法捕捉的、如同星火般骤然亮起又迅速隐去的波澜。那波澜复杂难言，或许是久别重逢的悸动，或许是看到他突然出现的愕然，又或许是……某种被强行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名为“爱”的东西，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狠狠触动。
但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
下一秒，她的眼神便迅速恢复了平静，平静得近乎淡漠，仿佛他只是众多前来此地的陌生人之一。只有她那微微抿紧的、失去了一些血色的唇瓣，泄露了她内心并非毫无涟漪。
“你……”她开口，声音比记忆中沙哑了一些，带着一丝长期缺水和疲惫的干涩，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怎么会在这里？”
叶凡站在原地，距离她只有几步之遥，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翻滚着，灼烧着。他想冲过去紧紧抱住她，确认她的真实存在；他想质问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躲到这里；他想诉说这数月来的寻找、愧疚、还有那在他失去后才惊觉早已深入骨髓的……爱。
可最终，所有激烈的情感，在她那双过于平静的眸子的注视下，只化作了一句沙哑到极致的、带着微微颤抖的呼唤：
“如烟……”
这一声呼唤，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也仿佛倾注了他所有无法言说的情感。
柳如烟的身躯几不可查地微微晃动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指尖陷入掌心。她避开了他那双仿佛要将他吞噬的、充满了激动与痛苦的眼睛，将目光转向别处，语气依旧平淡，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
“这里不安全，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没什么事的话，请离开吧。”
她说得那样平静，那样理所当然，仿佛他只是一个误入此地的、无关紧要的过客。
然而，叶凡却清晰地看到了她转身刹那，眼角那迅速泛起的、被她强行逼退的微红。
她还在压抑。
她还在用那层坚硬的外壳，保护着自己那颗或许依旧残破、却并非毫无感觉的心。
战火边缘，尘土飞扬，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他们就这样重逢了，没有预想中的痛哭流涕，没有激烈的质问与指责，只有他几乎无法自控的激动与爱意，和她那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的压抑与疏离。
但这已经足够。
对于叶凡而言，找到她，亲眼确认她还活着，好好地站在这里，哪怕她对他冷若冰霜，也远比在那繁华顶端忍受无尽的空虚与猜测要好上千百倍。
他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是挥之不去的痛楚，是更加清晰、更加无可名状的深沉爱意。
他的追寻，终于有了回响。
而他们的故事，似乎也在这片充满危险与不确定的土地上，翻开了谁也无法预料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