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横店还裹在一层薄雾里，苏瑶推开公寓门时，楼道感应灯忽闪了两下才勉强亮起。昨晚热搜带来的焦虑像藤蔓般缠了她一整夜，手机里经纪人“别乱说话别出门”的叮嘱还在置顶对话框里跳着，可她盯着镜中自己眼下的青黑，只觉得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毕竟今天有场和顾言泽的对手戏，是长歌与皇子萧煜在城楼对峙的重场戏。
剧组停车场的水泥地还泛着潮气，几辆保姆车停得歪歪扭扭。苏瑶刚把帆布包甩到肩上，就听见身后传来汽车引擎声。她下意识回头，只见顾言泽的保姆车缓缓停在不远处，车窗降下时，他正低头看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晨光勾勒出他挺直的鼻梁，喉结随着吞咽动作轻轻滚动，忽然间他眉头蹙得更紧，指节在手机壳上敲了两下，像是对屏幕里的内容很不满意。
“瑶瑶？”林悦从旁边的保姆车里钻出来，头发乱得像鸟窝，“你怎么这么早？我跟你说，刚才我刷到营销号发的路透了，拍的是你昨天落马被顾言泽拉住的画面，配文全是‘英雄救美’‘疑似恋情’……”
苏瑶的心猛地沉下去。她接过林悦递来的热豆浆，塑料杯壁的温度也暖不了指尖的凉。昨晚她就猜到会有路透流出，可亲眼看到那些图文时，还是忍不住点开评论——果然前排全是“苏瑶倒贴”“蹭热度”的骂声，甚至有人翻出她三年前拍的古装剧截图，嘲笑她“丫鬟脸想攀高枝”。
“别看了！”林悦眼疾手快抢走手机，“经纪人已经在处理了，说顾言泽团队也发了声明，说是正常剧组互动。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戏演好，让那些人闭嘴！”
两人说着往化妆间走，路过道具区时，苏瑶眼角余光瞥见顾言泽的助理小陈正抱着一堆剧本往这边跑，额头上全是汗：“苏老师，顾老师让我把这个给您送过来！”
是她的剧本。苏瑶接过时，发现扉页多了几行钢笔字，字迹遒劲有力，正是顾言泽的笔迹。第一幕“城楼对峙”那场戏的旁批尤其详细，从长歌的站位角度到眼神变化，甚至连握拳时的力度都标了出来，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这和他平时冷硬的形象截然不同。
“顾老师说，您昨天落马受了惊，今早可能会紧张，让您照着这个思路走。”小陈喘着气解释，又压低声音，“其实顾老师昨晚就把剧本拿过去了，研究到半夜呢……”
苏瑶指尖摩挲着那行笑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想起昨晚热搜爆了之后，自己鬼使神差地点开顾言泽的微博，看到他最新一条动态还是半个月前宣传代言，评论区全是粉丝控评，可现在想来，他昨晚或许也在屏幕那头，看着那些关于他们的流言蜚语。
化妆间的铁皮屋顶被晒得发烫，化妆师给苏瑶上妆时，特意在她眼下多盖了层遮瑕。镜子里的长歌眉眼凌厉，唇色是深石榴红，可苏瑶看着镜中的自己，总觉得少了点顾言泽批注里写的“孤勇”。她拿出手机想给他发条微信道谢，编辑框里的字删了又写，最后只发了个“谢谢顾老师”，后面跟了个乖巧的表情。
消息发出去后石沉大海。苏瑶握着手机等了十分钟，直到林悦催她去片场，顾言泽都没回复。她有些失落，把手机塞进兜里，安慰自己：他那么忙，肯定没空看微信。
城楼戏的拍摄地在明清宫苑景区，巨大的朱红城门在正午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苏瑶穿着厚重的戏服站在城垛边，往下一看，密密麻麻全是围观的游客和代拍，镜头闪光灯像无数只萤火虫在闪烁。她下意识攥紧了腰间的剑柄，手心又开始冒汗。
“紧张？”
顾言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苏瑶回头，见他穿着玄色绣金龙纹的皇子朝服，玉带束得极紧，衬得腰肢劲瘦。他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却没打开，只是用扇骨轻轻敲了敲她的手背：“忘了我给你的批注？”
“没、没有。”苏瑶赶紧站直，“就是……人有点多。”
顾言泽顺着她的目光往下扫了眼，那些举着手机的代拍立刻像被按了暂停键，动作僵在原地。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他们拍的是戏里的长歌和萧煜，不是苏瑶和顾言泽。”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苏瑶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半步，后脑勺差点撞到城垛。顾言泽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三层戏服传来，烫得她脸颊瞬间爆红。周围的工作人员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远处的代拍们更是疯狂按动快门。
“各单位注意！准备开机了！”场记板“啪”地一声打响，打断了这微妙的氛围。顾言泽迅速收回手，退到自己的站位，脸上又恢复了萧煜皇子的冷肃。
苏瑶深吸一口气，努力把刚才的心悸抛开。镜头对准她时，她想起顾言泽批注里的话：“长歌此刻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在谈判，眼神要狠，但微微颤抖的睫毛要透出她隐藏的恐惧。”她缓缓抬起眼，望向对面城楼的顾言泽，想象着他就是那个逼死她父兄的仇敌。
“萧煜！”她开口，声音带着刻意压下去的沙哑，“你若不放了我军俘虏，我便与这城楼同归于尽！”
顾言泽饰演的萧煜负手而立，眼神锐利如刀：“李长歌，你以为本王会信你的威胁？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按照剧本，接下来长歌应该拔剑指向城下的敌军。可苏瑶刚握住剑柄，忽然听见城下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有人大喊：“苏瑶滚出剧组！别蹭顾言泽热度！”
喊话的是个举着灯牌的女孩，旁边还围着几个同样打扮的粉丝，一看就是顾言泽的狂热粉。苏瑶的动作瞬间僵住，握着剑柄的手指关节发白。她能清晰地看到那些女孩脸上的愤怒，那些眼神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卡！”张峰导演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苏瑶怎么回事？眼神没跟上！”
苏瑶低下头，鼻尖泛酸。她知道自己不该受影响，可那些刺耳的话就像魔咒一样在耳边盘旋。顾言泽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眉头紧锁，突然开口对导演说：“张导，刚才风太大，她可能没站稳，再来一条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苏瑶猛地抬头看他，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再来一条！各单位准备！”
这一次，苏瑶拼尽全力把所有情绪都投入到角色里。当她拔剑指向城下时，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尸横遍野的战场，耳边是父兄的呐喊。顾言泽的眼神也瞬间变得凌厉，两人之间的气场激烈碰撞，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好！这条过了！”
导演的声音响起时，苏瑶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顾言泽快步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瓶水：“演得很好。”
“谢谢。”苏瑶接过水，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她知道，刚才如果不是他那句解围的话，自己可能真的会在镜头前崩溃。
下午拍文戏时，苏瑶的状态好了很多。顾言泽似乎是为了让她放松，拍戏间隙会主动和她讨论剧本，甚至会开些冷笑话。有一次他说自己小时候学骑马摔进泥坑，被他爸拎着衣领骂“没出息”，逗得苏瑶忍不住笑了出来，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惊讶地看着他们——谁都知道顾言泽在剧组向来不苟言笑。
可这份难得的轻松并没有持续多久。傍晚收工时，苏瑶刚走出片场，就被几个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瑶小姐，请问你和顾言泽先生是不是在交往？”
“网上说你靠顾言泽拿到女主角，是真的吗？”
“你对顾言泽粉丝的抵制有什么看法？”
闪光灯像潮水般涌来，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苏瑶被挤得差点站不稳，林悦拼命想把她护在身后，却根本抵挡不住。她感到一阵窒息，那些恶意的提问像无数根针，扎得她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