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他凝视着她的眼睛。
天台上的风，似乎也温柔了些许。
然而，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双淬满毒液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这温情的一幕。
谁也没有注意到。
姚思宁看着眼前这对紧紧相拥的“仇人”，欺骗、嫉妒、仇恨、以及被彻底抛弃的刺激，啃噬着她早已崩塌的理智。
骗子！都是骗子！
那场所谓的“反目成仇”，那记响亮的耳光和捶打，他们彻头彻尾没有分开过？！那些充满了恨意的嘶吼……全都是演给他们看的！演给顾建宏看的！演给全世界看的！从头到尾，都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
姚思宁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把被踢飞的匕首上。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林满的伤口上，趁着四下无人……她悄无声息地爬过去，捡起了那把匕首。
然后，疯了一般嘶吼着，朝着林满的后背，狠狠地扎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在那零点几秒之间。
他的瞳孔中，清晰地映出了姚思宁那张扭曲到极致的脸，和那把距离林满后心仅有咫尺之遥的、闪着寒光的刀尖！
太近了。
近到他根本来不及推开林满，来不及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慢。
顾沉的大脑甚至来不及形成任何“方案”，身体已经做出了本能反应。猛地将怀里的林满更紧地向内一扣，严严实实地迎向了那把致命的利刃。
噗嗤——！
林满只觉得抱着自己的身躯，猛地一僵，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
紧接着，顾沉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响起。那声音里蕴含的剧痛，让她的心脏瞬间被攥成了一团。
鲜血，从顾沉左肩的伤口处汹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大片的白衬衫。姚思宁死死抓着没入他身体的匕首，眼神癫狂。
“都给我去死——！！”姚思宁抓着刀柄还想往里送。
顾沉用尽了最后全部的力气和意志，猛地一个旋身，狠狠撞向姚思宁的肩膀！
然而攥紧刀柄的姚思宁，被顾沉这奋力的一推，竟连着她手中的匕首，硬生生从他的血肉中……倒着撕扯了出来！
“砰——！”是人体摔地的重响。
“哐当……”是凶器坠地的轻吟。
林满回头。视线的尽头，是姚思宁被推倒的身影和从她手中脱落，在地面上寂静滑行的匕首。
而这爆发出的最后力量，也彻底抽空了顾沉。
顾沉在那一瞬间后，力气在这一刻被完全抽离。高大的身躯再也无法支撑，所有的重量都沉沉地压在了林满的身上，抱着她的手臂在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正缓缓滑落。
林满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那道伤口不断涌出的鲜红，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办…？顾……沉……”
“别怕……”
他看着她，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上冷汗密布。但开始涣散的黑眸里，依旧是令人心安的温柔。
“啊——！”护士小姐姐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快！需要立刻急救！”
“控制住她！”远处的特警怒吼着，一拥而上，将还在癫狂大笑的姚思宁死死按在地上。
天台上，再次陷入一片混乱。
而林满的世界里，只剩下抱着她的男人，和那片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的、刺目的红。
“......怎么…办…？顾……沉……”
林满顾不上自己腿上的剧痛，双膝跪着，伸出发颤的手，死死地按住他肩上的伤口。温热黏腻的血液，浸透了她的指缝。
她再看向姚思宁时，那双含泪的眼底，翻涌起的是滔天的杀意。
林满胡乱抹去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掌心的血迹混着泪水在脸颊晕开，她整个人都在剧烈发抖。
“血……好多血……”她的声音是破碎的哭腔，“……别流了……求你……”
她哭得泣不成声，像个失去了最心爱珍宝的孩子。
“别看……我……没事……”
顾沉看着她的那模样，心疼得几乎要无法呼吸，虚弱地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地盖住她的视线。
“不要哭。”
顾沉轻轻地吻了吻她冰凉的额头，声音轻得随时会被风吹散。指腹冰冷，轻轻地为她拭去脸上，早已分不清是血还是泪的狼藉。
他越是这么说，林满的眼泪流得越凶。
林满拿开他的手，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那道深深的伤口。无力的自责，几乎要将她吞噬。
“傻瓜……”他每说一个字，呼吸就急促一分，“一会……记得……先……处理你的腿……”
他想要去查看包扎好后又重新渗血的伤口，却被她按住了手。
林满摇头，眼泪不断地滚落。
他的视线挣扎着从她沾满血泪的脸上移开，缓缓落在了她纤细的颈项，除了被勒出的红痕，还有那条栀子项链，在秋日午后的天光下，固执地闪着微光。
“脖子……疼吗？”他轻声问。
顾沉用几不可闻的气声补充，“项链……很衬你……”
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
周遭护士的喊叫、特警的怒吼，都变成了遥远的、失真的背景音。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她泪流满面的脸。这是他用生命守护的珍宝，他绝不允许自己现在就倒下。
“你别说话了！都是我不好……”她哭得泣不成声，无力的自责将她吞噬。
“别怕……”顾沉看着她，似乎想扯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却只牵动了苍白的唇角，反而引得一阵剧痛，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一点小伤，死不了。”
“担架来了！让一下！”
就在这时，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医疗人员抬着担架冲了上来。
“快！伤员在这里！”
医护人员的呼喊声，劈开了两人之间那脆弱的结界。
顾沉的意志力，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仿佛终于得到了解脱的许可，那双一直强撑着不肯闭上的眼睛，终于流露出一丝松懈。
当担架被抬起的那一刻，当他确认她已经被医护人员搀扶住，确认她已经安全，终于失去了所有焦点，缓缓地、沉重地合上了。
彻底失去了意识。